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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大梁最尊貴的長公主,也是千紅閣里的頭牌樂姬【風月姑娘】。
是的,我雖身份不非,但最愛的事就是裝出弱柳扶風的樣子,看父皇手下那群滿口黎民百姓的官員露出自己本身輕浮油膩的嘴臉。
然后向父皇狠狠舉報。
可某天我在這樂坊里遇見了一位最意想不到的客人。
是我那以冷淡自持、不近女色聞名的未婚夫。
1
[姑娘,您在看什么?]
[若我沒看錯的話,那應當是桑落吧。]
我抬了抬下巴,示意婢女藍棠看樓下雅座里的白色身影。
那男子端坐于雅座,此時正微微垂首品酒,雖說廣袖上沒有彰顯身份的流云走線,可那副清冷的長相確是定京城獨一份。
誰能想到傳聞中不近女色的首輔大人竟也會來這種浪子成群的地方。
[回姑娘,正是首輔大人。]藍棠的神情似有不甘,[首輔大人明明是您的未婚夫,怎么、怎么能……]
[藍棠。]我打斷了她。
一生一世一雙人之說早已在大梁普及,青樓早些年就已經全部取締,只剩下幾家娛樂作用的樂坊還在運營,他來這兒聽曲倒是挑不出什么差錯……
可……
[首輔大人愛慕千紅閣樂姬,公主成人之美,主動提出解除婚約,這名頭你覺得如何?]
可我根本不想要什么鬼未婚夫。
正愁沒辦法讓我那固執的父皇接觸婚約呢,他就送上門來了,真是天助我也。
[倒也沒必要真讓他愛上我,多接觸兩次便能編造風言風語了。]
我神神叨叨地對著藍棠豎起一根手指:[咱們現在要做的,就是接近他!讓他表面淪陷在風月姑娘的石榴裙下!]
[不愧是公主殿下!]藍棠十分捧場地鼓掌。
[去告訴坊主,今日若是有人答上這副對子,就能得到我那壇京城第一桃花釀。]我把寫了對子的紙條遞給藍棠,用折扇點了點桑落的方向。
[至于先讓誰答,你應當知道。]
[如果首輔大人不肯答怎么辦?]藍棠捧著紙條好奇道。
[不肯?本宮出的對子,他敢不肯?]我挺了挺胸,語氣高傲。
[……]
看得出來,藍棠覺得我是傻子。
可我認得與我那未婚夫坐在一起的人,正是最為花心浪蕩的宣平王世子林唯安。
也是我表弟。
以他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性子,就是桑落不肯答,也得被他勸著答。
桑落對了我的對子,我就能以此為理由順理成章地接近他,彼時在城內隨便傳點流言,解除婚約什么的不是手到擒來?
解除婚約后,可以再收買點說書人,把首輔與樂姬的故事渲染得感人肺腑,計劃通。
還能順便給首輔大人贏個深情的好名聲。
何樂而不為?
2
果不其然,在林唯安的連哄帶騙下,桑落提筆對上了我的對子。
而我倚在閣樓的欄桿上,將這一切盡收眼底。
計劃順利到讓我忍不住想高歌一曲,提前慶祝自己恢復沒有婚約的自由身。
[也不知道父皇為什么就是不肯在我的婚約上松口。]我嘆了口氣,仔細地涂好口脂,[非得讓我用如此害人又害己的方法……]
[陛下應當是擔心您。]藍棠替我梳頭,[但他還是寵著您的。]
[我知道,但是……算了,咱們走,不論如何也要將這婚約攪黃。]我插上了首飾盒里最好看的玉簪,[成敗在此一舉。]
……
[可是二位公子答上了風月的對子?]
我帶著藍棠走到桑落那一桌時,林唯安正在侃侃而談:[傳言這風月姑娘釀的桃花釀無人可比,因此被譽為京城第一桃花釀——你賺大了!]
聽到這句夸獎,我還真有點慚愧。
我的桃花釀確實無可替代。
因為它們是某個制酒大國獻給大梁的貢品。
……定京城內不會都傳言是我自己釀的吧?受之有愧受之有愧。
[風月姑娘?]看到我的林唯安一愣,半晌后才點頭問好,[你很像我的一位……朋友。]
我猜他一定覺得我很像他親表姐。
[是嗎?那是我的榮幸。]我仗著自己戴了面紗,半點緊張感都沒有,[如果不冒犯的話,風月想請問答上對子的是哪一位公子……?]
[他。]林唯安指了指一直一言未發的桑落。
林唯安,你真是我的好表弟。
太會給姐姐助攻了!
于是我又向桑落行了一禮:[這位公子,您的對子正是我心里所想,不知可否有幸邀您明日一起仔細探討其中的……]
我刻意頓了一下,笑魘如花道:[道理?]
[還是不必了,我……]
他正打算拒絕就被林唯安一把按住,我的親親表弟笑嘻嘻地替他一口應下:[去!當然去,美人相邀怎么可能不去!]
[桑落,你不會傷美人的心吧?]
[林唯安,我有婚約。]桑落警告似的看了林唯安一眼,[陪你來樂坊已是對未婚妻的不敬。]
聲音不大不小,剛好傳進我耳朵里。
我想他這話大概不止是警告林唯安吧。
我自問不算天姿國色,但至少不會被一個男人如此不留情面的拒絕。
他對婚約的認真只會讓我無比愧疚,但并不會讓我停止自己的計劃。
對我來說,自由比什么都重要。
我不想做不愛之人的妻子。
[既然如此,那風月就不勉強公子了。]我擠出幾滴眼淚,聲音刻意捏得委屈,[只是桃花釀并不在千紅閣中,我需得回家中取。]
[可能需要公子明日再來拿。]
我定了定神,說出最后一句話:
[如果不方便,公子可以留個住處,風月給您送過去。]
3
當朝首輔定不可能輕易告訴一個樂姬自己的住處。
或者說,他不可能告訴一個不相熟的樂姬任何有關自己的事情。
而我清楚的是,他非常需要這壇酒。
[我明天派人來拿。]他給出了我意料之內的答復。
既在我意料之內,那我定然有應對方法。
我垂下眼簾,作出猶豫的樣子,半晌后又裝作下定決心一般道:[實不相瞞二位公子,此桃花釀是我以秘法釀制的,只贈給自己信任的人,如果經其他人的手,我、我害怕會……]
話沒說完,留三分余地。
但我相信,他肯定聽懂了我想表達的意思。
要不然我真的會懷疑他怎么當上的首輔。
我的未婚夫沉默地盯了我半晌,差點讓我以為他識破了我的身份。
但他并沒有做出什么其他的動作,只是若有所思地點頭:[好,那我明天親自來拿。]
我松了一口氣。
不管他有沒有看出來端倪……這場戲,我都必須演下去,只要維持表面平靜就好了。
[多謝二位公子厚待。]目的已經達到,我不欲多待,告別之后轉頭就溜。
[公……]藍棠在后頭想叫我,[姑、姑娘,您慢點,小心摔著!!]
慢什么呀,我一刻都不想多待。
[姑娘,您跑什么呀,這是首輔大人他們給您的賞錢……]我這傻乎乎的小侍女剛說完話就察覺不妥,連忙改口[給您的買酒錢。]
好啊好啊。
我什么也沒干,這二人還給我賞錢,分明是用那二兩銀子折辱我!
彼時的我早已忘記自己那【靠別人打賞而活的歌姬】身份,簡直火冒三丈。
[這錢你拿著吧,每天跟著我出入樂坊,辛苦你了。]
我一邊笑著將賞錢推回藍棠手里,一邊在心里想好了八百種適合那兩人的死法。
傻表弟……讓國子監的先生多加些課業就好。
至于什么勞什子的未婚夫,哼哼,看本姑娘不把他迷得神魂顛倒再無情拋棄,讓他心痛到無法附加、食不知味、夜不能寐:D!
嘿,越想越開心。
[藍棠,咱們回宮!]
[今天就是賴父皇寢殿一晚也得多敲詐幾壇酒來,一壇換自由,剩下的埋進后花園里!咱們自己留著喝!]
4
我用兩個時辰的揉肩捶背換來了父皇的三壇桃花釀。
他還留了一壇,說給我作出嫁時的女兒紅。
可惜這【女兒紅】恐怕短時間內是喝不到了。
[公主,公主!坊主給您傳話說首輔大人已經到了,就在雅閣等您。]
藍棠的聲音將我從半夢半醒間喚醒。
[嗯?他到的這么早?]幾乎在美人榻上癱成一團泥的我猛然正色,[可我還沒上妝打扮,以這樣的形象,怕是不能讓他答應我接下來的見面。]
[哪有!公主明明是定京城第一美女!哪怕只著粗布衣,也是極美的!]
[得了吧,那些閑著無聊的小姐公子就愛給每個人都安上【京城第一】的名號,就連物件也不放過。]
我無精打采地提了桃花釀往外走:[喏,我手上拿的,不也是個【京城第一】嘛。]
雅閣內氤氳著淡淡的香氣。
而我的未婚夫正微頜著眼,坐在這香氣之中。
[你來了。]他的聲音里沒什么情緒,甚至連在林唯安面前的冷淡都沒有。
[問公子早安,公子昨晚休息可還好?]
姑娘家上來便問外男休息得如何,多少有些莫名其妙,但我需要一個引入聊天的話題。
[還行。]他略一點頭,[我還有事,便不多待了,感謝姑娘贈的酒。]
?
你拿了我的酒就想跑?
想得倒美。
[公子無論是詩書還是品酒都與我志趣相投,不知風月可否有幸知曉您的姓名?]
我可憐兮兮地繼續沒話找話:
[風月的名字便是因為喜歡【風花雪月】一詞而取,想必公子的名字應當如您一樣,美而不俗。]
他又神色奇怪地看了我幾眼。
——看什么看啊!沒見過戴面紗還這么美的大美女嗎!
[在下姓薛名樺,能知曉姑娘芳名的由來是在下的榮幸。]
[……?]
你報假名就算了,這假名和你真名還真是一點兒邊都不沾嗷?
首輔大人該不會是個用假名親近美女的高老手吧?
哇哦。
[真是個好名字。]我強行掩去表情中的一絲裂痕,[果真很好聽呢。]
[……]他干脆直接盯著我,沉默。
強烈到讓我難以忽視的視線差點讓我亂了陣腳,我強撐著快要碎裂的假笑:
[薛公子如果有時間,不如和我一起去后院走走?昨天那副對子,我還是想再和您探討一二。]
“薛公子”沒說話,極輕地點了點頭。
好像還真是老手。
再次被刷新的認知莫名激起了我的勝負欲。
行,那我一定盡全力陪你演,不演到你愛我愛得七葷八素,我就不信夏!
……話說這種毒誓應該不算侵犯我爹的權威吧。
5
后院漫步全靠我胡扯撐場面,桑落幾乎全程都盯著我沉默。
要不是我知道自己剛和他認識兩天,可能會以為他深愛著我不可自拔。
[今天與薛公子聊得很開心,我稍后還有演出,便不繼續叨擾您了。]眼看時間拖得足夠傳出些什么,我趕緊行禮作別。
再待下去我恐怕要在尷尬中窒息。
[公主殿下,計劃進行得如何?]藍棠比我還緊張,[我看那首輔大人好像不是個好相與的。]
[我看他謊稱姓名倒是很熟練,怕是【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吶。]
我哼了一聲:[不過這樣也好,咱們這幾天去周邊的樂坊酒肆多轉轉,指不定就能制造一場引人遐思的偶遇。]
……
然而,我帶著藍棠在定京城轉了六日,一無所獲。
第七日,我在首輔府附近等了一整天。
第八日,我去宣平王府碰運氣,在墻角躲了數十個時辰,卻只聽到自己的傻表弟調戲府上侍女。
第九日,藍棠告假省親,我漫無目的地坐在首輔府對面的茶樓里啃糖葫蘆。
[風月姑娘?]
我剛啃到第八根,就聽見背后傳來個再熟悉不過的男聲。
[……]我看了看桌上的七根竹簽,又看了看自己手里的糖葫蘆,沉默。
這人怎么來得這么不是時候。
——而且我沒帶面紗!!啊啊啊!!
意識到自己有掉馬風險的我飛快地用袖子遮住半張臉,另一只手則在廣袖后把面紗戴好。
做完這系列動作的我才笑意盈盈地轉頭招呼桑落:[呀,是薛公子。沒想到能在這里遇見您,真是好巧。]
我找了你八天!你!非得在我最不顧儀態的時候出現!你說巧不巧?
[不巧。]他總算沒像之前一樣用奇怪的眼神盯著我,[今日是我特意找到風月姑娘,想請姑娘幫忙。]
[!!!]
我簡直狂喜。
幫忙什么的……一來二去最容易產生好感了!
[薛公子是我的知己,有什么我幫得上地方,我一定盡心盡力。]我一口應下。
[過兩日是我母親的壽筵,我想請姑娘去我府上彈兩首她最喜歡的曲子。]
只是彈琴?這有何難?!
我正想拍著胸脯說沒問題,忽然發現有什么地方不對勁——
桑落的母親,那便是老首輔夫人了。
老首輔在位時位高權重,又忠心耿耿,即使傳官位給了桑落也極得父皇重視。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父皇前兩天還讓我參加老首輔夫人的壽筵以顯皇家對桑氏的倚重。
我該怎么分身成【永安公主】和【風月姑娘】兩個人同時參加壽筵啊!!
天要亡我。
6
[嗯……那個,我最近都有事,這忙可能幫不上……]
我的頭越埋越低,簡直想把方才那個承諾【盡心盡力】的自己一刀捅了才好。
唉,這一拒絕不知道又得扯什么理由才能再接近桑落了——
可我總不可能鴿了我爹吧?
[先前總聽聞千紅閣的風月姑娘琴冠京城。]他又意味不明地沖我笑了下,瞬間激起我了一身雞皮疙瘩,[真是可惜。]
他絕對發現不對勁了!
說不定正在溜我玩兒呢。
可惡。
[風月不敢擔這稱譽。]我說出口的話仿佛在刀尖跳舞,[論琴藝,那永安公主殿下甩了小女整條長安街。]
[你聽過她彈琴?]
[沒有……不過,有幸聽說書先生講起她撫琴時的風韻。]
反正他也抓不到我就是【永安公主】的證據,不如找點刺激玩玩兒。
……但他看我的眼神更加一言難盡了。
[既然如此,薛某還需回家準備壽筵,就先行告別了。]
我和他的第二次會面比父皇的太監們還短。
呸呸呸,優雅的長公主不能說如此粗鄙之語。
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茶樓門口,我才發現自己手里還捏著黏糊糊的冰糖葫蘆,咬了一半的山楂上還有亮晶晶的口水。
風月姑娘風評被害。
如清風霽月般的首輔大人真的會被一個狂啃八支糖葫蘆還不擦口水的樂姬迷得七葷八素嗎?
是我我也不會。
[……可惡。]我咬牙切齒地退而求其次道,[藍棠,找些人在城內散播消息,就說近幾日首輔與一個樂姬走得很近……]
話說了一半,我才想起藍棠回家省親了,我連個幫忙的人都沒有。
好慘。我真的好慘。
當朝長公主怎么能慘到這種境地……QAQ
7
最后流言在藍棠的操控下還是如發芽的春草一般,席卷了整個定京城。
雖說我努力讓大半人都覺得他深情又專一,可到底堵不住一些負面的聲音暗自發酵。
這導致我即使用著【永安公主】的身份進首輔府都抬不起頭。
[桑夫人,愿您日月昌明,松鶴長春。]
我向身后的侍從揮了揮手,送上盛了好幾件寶物的承盤:[這是父皇與本宮的一些心意。]
母后去世得早,父皇又一直沒有封太子,可以說我是朝中除了父皇最尊貴的人。
這下【皇家派頭】算是送到了。
我一秒都不想在某人的視線下多待了!!
出了首輔府,我深深吸了一口新鮮空氣,放松了不少——桑落存在感真的太強了,本就愧疚的我剛才差點當場滑跪。
[風月姑娘。]
猝不及防的稱呼讓我沒辦法思考太多,下意識地應了一聲:[嗯。]
[……!]
[表——姐——!我就知道是你!]我那腦子缺根筋的傻表弟直直撲過來,被藍棠攔在三尺開外,[你竟然藏得這么深!]
我無語:[你別在這兒喊這么大聲行嗎?]
[怎么啦?這陛下派給的什么秘密任務嗎?]
他求知若渴的眼神讓我想一巴掌拍在他還算好看的臉上。
既然你扒了姐姐的馬甲——
就別怪姐姐把你拉成同盟!
我薅著他的頭發把他拽進馬車:[林唯安,你得跟本宮打配合,懂嗎?]
[不懂。]
[給你姐,和你兄弟,制造見面機會,現在懂了?]我言簡意賅。
傻表弟倒吸一口涼氣:[你喜歡他嗎姐?話說有什么不能等成婚后再說……你們倆不是下個月就要大婚了嗎?]
[你懂什么?本宮這是在退婚!]我恨鐵不成鋼地剜了他一眼,[別說多余的話,跟他說風月姑娘有事想見他就成了。]
[什么?!你要退婚?!!]
他突然方法的聲音震得我耳朵疼。
[那么驚訝干什么……你想讓你姐嫁給一個只會和自己相看兩相厭的人嗎。]我揉著自己的耳朵。
林唯安的臉上出現了桑落同款復雜表情。
[你你你你你……!]他欲言又止,拿著茶杯的手宛如篩糠般顫抖,似乎受到了極大的打擊,[不行,我得走了。]
[去哪兒?]
一只腳已經踏下馬車的林唯安沒有回頭,聲音卻有點奇怪。
[去找我那命苦的冤大頭兄弟。]
[???你給本宮回來!!聽見本宮說的話了嗎?記得幫本宮制造見面機會!!]
[……知道了知道了。]
大概是我的錯覺,他的腳步好像有點踉蹌。
8
那日以后,林唯安和桑落都沒有再來千紅閣。
嘖,我就知道傻表弟辦事不靠譜。
實在指望不上。
[藍棠,我又寫了兩個版本的故事,你送去說書先生們那里吧。]
我將毛筆扔進洗筆盞中,捏了捏酸痛的手。
[讓他們說書時情感充沛點,務必把首輔與歌姬的愛情塑造得可歌可泣。]
沒法見到真人,我只能在傳聞上下功夫。
只要這傳聞的聲勢再大些,我的退婚便成功了一半,說不定在父皇面前鬧一場就能換來自由。
豈不美哉。
[公主殿下,該上臺了。]坊主娉娉婷婷地倚在閣樓邊上沖我笑。
早些年我為隱藏身份買下了千紅閣,現在明面上的【坊主】其實是我的心腹之一。
[來啦~]
我坐在古琴前,心疼地看了兩眼指甲上新涂的寇丹,還沒來得及抬頭就感覺到一抹灼灼的視線。
不用看我都知道是誰。
我可太熟悉這視線中的壓迫感了。
可流言計劃進行順利,我便也懶得再和自己馬上退婚的未婚夫糾纏什么愛恨情仇。
鼓點起,琴聲起。
我努力無視著那個白衣似雪的存在,可還是在彈錯的一個音里泄露了自己的緊張。
我總覺得他是來戳破我的偽裝的。
一曲完畢,我匆匆抱起琴行禮致意,滿腦子都是逃到沒有他目光所在的地方。
[姑娘,您又跑什么?]藍棠不明所以地跟在我身后。
[大概是逃……逃婚吧。]
[??您說什么?]小侍女一臉迷惑。
[罷了。]我放滿了腳步等她追上,[要殺要剮隨他吧,我回去就把林唯安那小子揍一頓……]
[風月姑娘。]他的聲音如約而至。
嗯?他怎么還叫我風月姑娘?林唯安沒把我的底兒抖給他的好兄弟?
還是說,這人在等著我不打自招?
太狡詐了!
[薛公子。]我回敬般地叫了他的假名。
[風月姑娘走得太快,我差點追不上。]他笑得很好看,[薛某慚愧,想問上次姑娘說會盡全力幫助我,是真的嗎?]
哦,感情是又有事需要我幫忙了。
[當然——是真的。]
無妨,那便讓城內傳言來得更猛烈一些吧。
[早就聽聞落月湖風景宜人,薛某也想領略一二,可一人游湖未免太無趣,因此想邀風月姑娘同行。]
他端著最冷的表情說出了最讓我震驚的話。
[?]這進度未免太快了一點吧?
沒事兒瞎開什么竅啊!我剛剛才決定放棄攻略他的計劃!
他見我像木頭一樣沉默良久,兀自嘆了口氣,極小聲地嘀咕一句:[果然還是不行嗎……]
什么不行……?
我呆了一下,才吶吶道:[游、游湖啊……當然可以了,小女最喜歡湖上的風景了。]
與此同時,我產生了奇怪的預感——
就好像,我曾經許下的某個小目標要達成似的。
[此話當真?]我話音剛落,就瞧見首輔大人難得露出些許生動的表情,連眸子都一點點亮了起來。
[那我三日后再來尋你。]
9
[姑娘覺得風景如何?]
落月湖的小舟上,桑落扭頭問我。
[不愧是大名鼎鼎的落月湖。]我將手搭在額前,想將這山水看個仔細,[薛公子好眼光。]
我前些日子正打算來這里泛舟賞景,無奈當時實在太忙,只能擱置了出行計劃。
沒想到桑落和我英雄所見略同。
我這也算是公費旅行了,嘻嘻。
[聽朋友說這里景色怡人,便想來一探究竟,是我有些幼稚了。]大概是美景在前,他的語氣也變得溫和起來,[感謝姑娘愿意與薛某同行。]
唉,和他說話真的好累。
正經人說話都是這樣端著的嗎?
[既然來了,那便一定要采點蓮子嘗嘗。]我存心使壞,把小舟向湖中心劃去。
[這樣瀲滟的湖水想必能養出更美味的蓮子吧,我也很是好奇呢。]
——其實我更好奇首輔大人親自彎腰采蓮蓬的模樣。
他沒說話,我便當他默許了。
[這蓮子真鮮。]我抬手掐了一支蓮蓬,將蓮子扔進嘴里,[薛公子快摘一個嘗嘗呀。]
正當我準備觀賞他別扭于如此世俗的動作時,他已經毫無包袱地將船邊的大蓮蓬折了下來。
動作還是該死的不食人間煙火。
[味道確實不錯,與府中的菜色都不同。]他低頭笑了一下,差點把我嚇得魂飛魄散。
他,會笑?!
我看到他的笑容了,我是不是要折壽了?!!
[這般集天地靈氣而成的食物自然與精雕細琢的珍饈是不同的。]我心說那生吃的東西也不能和炒熟燉爛的菜肴比啊。
他欲言又止地看了我一眼。
……不是,這人和林唯安到底是什么毛病,怎么整天不正眼看人呢?
……
尬扯了大半天后,我終于回到了親愛的樂坊小閣樓。
[藍棠,流言的事,情況如何?]
取下面紗后,我捻起一塊綠豆糕放入口中。
[已經有店家出售以您和首輔大人為主角的話本了。]藍棠將情況一一報告,[如果繼續以這樣的速度蔓延,不用多久就能傳進陛下耳中。]
[公主……您看?]
我知道她在問我要不要讓父皇聽到傳聞。
畢竟這【傳聞】一旦入了父皇耳中,桑落那邊就不是那么好交代的了。
[也罷,我明日就去找父皇提出退婚。]
不知為何,我的腦海中總是浮現出桑落在小舟上的那個笑容。
我想,我是不愿意見到他被父皇茍責的。
10
跪在父皇面前時,我無比慶幸從未將自己作為樂姬的名號告訴他。
[父皇,女兒求您收回婚約。]
古往今來敢抗旨的,恐怕只有我一個了。
為了顯得可憐,我甚至特意挑選了一身素白單薄的衣裙,跪在地上可以說是我見猶憐。
[放肆,朕已說過,什么都能依你,唯獨婚約一事,絕無可能!]父皇差點把手上的玉璽拍碎,[你說說,這次又是什么理由?]
我言辭懇切:[眾人皆知首輔早已心有所屬,女兒不愿棒打鴛鴦。感情一事,實在強求不得!]
[胡鬧!他何時有了心上人?]
父皇吹胡子瞪眼:[朕替你選的好夫君,你怎么就是不肯嫁?]
[您若不信,大可以問問朝中大臣、黎民百姓,首輔大人與風月姑娘情義深重,父皇非要女兒做那惡人嗎?]
很好,走到這一步我才發現,我除了讓父皇知道【準駙馬心有所屬】,別無他法。
我能做的,大概也只有在父皇暴怒時阻攔一二了。
[你、你你你你……]父皇指著我,說不出完整的話來。
這幾天我身邊的人怎么都莫名其妙的。
[父皇,他是良人,但并非我的良人。]我悲戚著哽咽。
他的表情似有松動:[你不也整天在樂坊里瘋?難道不認識那什么風月姑娘?]
[倒是認識,但也不相熟。]我用帕子抹著虛無的眼淚,[只知她與首輔大人確是情真意切。]
[……]
出現了!與桑落別無二致和林唯安的眼神!
[朕只知他定不會對其他女子動心。]父皇還是聽不進去我的話,甚至抬手趕我走,[此事免談,爹要為了你的未來著想。]
瞧瞧,自稱都從【朕】急成【爹】了。
[父皇……]原以為勝券在握的我被一句免談砸懵了。
[唉,朕的頭好疼,年紀大啦,不中用啦——宣太醫!順便把長公主請回宮!]父皇捂著自己的頭,一臉痛苦地靠回椅背。
[父皇,您沒事吧……]
[你回宮我就沒事。]
就這樣,我再一次鎩羽而歸。
……
[啊啊啊啊啊!!]我氣到錘床,[我為了散播流言,把月銀都花光了!他竟然還不松口!]
[姑娘,當心隔墻有耳。]藍棠低聲提醒我。
[有耳又怎樣?!要我和那個誰結婚還不如把我拖出去斬了!難不成還能誅我九族嗎?]我繼續捶床。
[公主殿下,接下來怎么辦?]
[沒辦法。]我嘆了口氣,摸著銅鏡里的自己低聲道,[只能動用最后一個計劃了。]
藍棠不解:[什么計劃?]
當然是讓桑落真的愛上【風月】以至于主動抗旨再把他甩掉啊!!
事成后我還能幫著他減減罪。
可但這個計劃太過傷人,我實在不想動用。
更奇怪的是,我的腦海里忽然冒出一種【就這樣嫁給他也不是不行】的想法。
11
我在宮里縮了很久。
以至于定京城里都有了傳言,說風月被首輔所傷,背井離鄉、此生不再作樂姬。
也有說風月已經秘密嫁給了首輔的。
[公主,今兒中秋節,您真的不打算出宮看看嗎?]我新挑的貼身侍女紅蓮道。
[不了。]我抿了抿唇,[中秋夜會魚龍混雜,我怕遇見作【風月】時相熟的人。]
[真可惜,聽說今年的夜會有猜燈謎呢,往日都是只元宵才有的。]
紅蓮到底年紀小,玩心重、又不會控制情緒,連聲音都染上了淡淡的失落。
我到底不忍看她難過,松口道:[算了,還是去轉轉吧,記得叫上藍棠。]
[是!]
中秋燈謎……
確實許久沒見過了。
……
[藍棠,你還記得這里嗎?]我帶著兩個侍女停在一家小攤前,指尖挑起一串刻了謎面的木牌,狀似無意地問道。
[自然記得。]藍棠窺了一眼我的神色,繼續道,[您當時說自己在這里結識了未來夫君。]
[不過,奴婢也未見過那【未來姑爺】。]
她一句話,把我小時候的糗事抖了個干凈。
未來夫君當然是隨口胡謅,但我那時確實經歷了一場不太美的【英雄救美】。
沒錯,我就是那個不太美的【美】。
那時候貪玩,甩了所有侍衛到處溜達,卻在看謎面時被人一把按住了肩膀。
來人是個衣著襤褸的老婦,見我意欲掙扎,笑瞇瞇地道:[你這傻姑娘,和娘吵架我就算了,怎么還一個人跑出來了呢。]
人牙子!
我幾乎一瞬間就警覺了起來,大聲說:[你不是我娘!我不認識你!]
[胡說什么呢,連你娘都不認了?]老婦抬手給了我一個耳光,又賠著笑向周圍的人解釋:
[這是我家不懂事的孩子,最近非吵著和一野男人私定終身,我不同意她就離家出走……]
一聽此話,所有人都對我投來厭惡的目光。
仿佛我真的多么不自愛似的。
[我真的不認識她!救命!!]眼看著她想把我拽進無人的小巷子,我無比后悔沒穿那足以表現身份的宮裝,只能將希望寄托于旁人。
只可惜幾乎所有人都相信了她的話,就算沒相信也不敢上前摻和。
[放開她。]
——突如其來的聲音仿佛黑暗中的一道光。
已經慌了神的我鎮靜下來,以更大的力氣反抗那老婦。
[你這死孩子,我回家再教訓你!]老婦還在扮演母親一角,不屑地看向為我說話的少年,[你個毛都沒長齊的小子摻和什么?我在管自己女兒你看不見嗎?]
[把她拿下。]少年并不與她爭論,扭頭命令自己的隨從們。
黑衣隨從一擁而上,將老婦摁在了地上。
我趁機甩開了她的手,拔腿跑到少年背后,恨恨地呸了一聲:[人牙子,我要叫我爹懲辦你!]
[還有沒有王法啦——死丫頭竟然叫外人把自己親娘抓起來,什么世道喲!]老婦賊心不死地哭喊著,試圖讓路人出手幫她。
[大娘,你說她是你女兒?]
少年把我護在身后,嗤笑了一聲:[我看你賊眉鼠眼,也生不出這么好看的女兒來。]
[你、你,怎么說話呢!母女之親又不是面上能看出來的。趕緊放開我!]老婦顯然是急了,只可惜敵不過那群訓練有素的隨從。
[是不是母女,去大理寺上說吧。]
少年沒再看她,而是摸了摸我的頭,溫聲詢問道:[你的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去。]
夜會上分明燈火闌珊,可他站在那些亮光前邊兒,比它們都要耀眼。
可從那夜他與我分別后,我就再也沒見過他。
12
[疑是瑤臺鏡,飛在青云端;?兔搗藥成,問?與誰餐?]紅蓮將木牌上的謎面念了出來,[姑娘,您覺得謎底是什么?]
出門前,我便讓藍棠和紅蓮此行只喚我【姑娘】。
[月吧。]
[您猜對了,這盞燈歸您。]在此處擺攤的大娘也不再是我幼時的那一個,她從屜中拿出一盞兔子燈遞給我,[愿您永遠安康幸福。]
兔子燈實在可愛,我的心情更好了,笑著向大娘道謝。
[姑娘,您與那少年最后怎么樣了?]
纏著我講完整個童年故事的紅蓮好奇地向我討要故事結局。
[我還在等待與他的重逢……不過,大概不太可能了。]我撥弄著兔子燈上的流蘇,[茫茫人海,有的人能遇見一次便已經是三生有幸。]
藍棠稍沉穩些,不過看起來也很為我難過。
[好啦,喪著臉干嘛。]我好笑地抱住她倆,[我都看淡了。]
[奴婢去給姑娘買綠豆糕。]紅蓮似乎還是想做點什么讓我開心,[剛剛看那邊的點心鋪排了長隊,手藝肯定不錯。]
我沒攔她:[去吧去吧。]
[原來姑娘費盡心思地解除婚約,是在等一不歸人。]藍棠看起來也怏怏的,[您放心,奴婢一定好好完成您給我的所有任務。]
不是……
我都沒心疼自己,她們倒心疼起我來了……
我忍俊不禁:[都說了我沒抱重逢的希望啦,再說了,現在遇見他我也不一定認得出來。]
畢竟【英雄救美】早已是快十年前的事了。
[姑娘再猜兩句謎吧。]我這傻乎乎的丫鬟仍然認為我在嘴硬,便也配合著轉移了話題,[咱們多贏兩盞燈回去。]
[不了,我……]
將童年往事抖盡的我有些疲倦地捏了捏眉骨,嘆道:[我有些乏了,等紅蓮回來,我們就回宮吧。]
[好——欸,那是不是首輔大人?]
藍棠有些訝異地示意我轉頭。
——與十年前相似的燈火下,男人一席白衣如皎皎明月,瞬息便讓天地都失了顏色。
如此相似的場景。
少年與青年的身影在我眼里不斷重疊。
時隔多年,我再次聽見了自己心口處清晰的悸動聲。
[原來是他啊……]我的大腦還未思考完全,話語卻已不受控制地脫口而出。
[嘖,這婚真是退了個寂寞。]
13
[藍棠,若是我發現自己不想退婚了,應該如何?]
我在回過神的瞬間便拉著藍棠躲進了最近的小巷,生怕桑落看見我的臉能辨認出什么。
[公主為何不想退婚了?難道……]藍棠自幼聰慧,將已知線索串聯起來便什么都明白了,[難道首輔大人便是那個救了您的少年?]
我一臉沉重地點頭。
[可大人與風月的故事早已家喻戶曉……]她面露難色,[且他好像真的有些傾心于【風月姑娘】。]
[那便只能先讓他徹底愛上【風月】再坦白身份了。]我想得干脆。
[不失為一個果斷的好方法——可公主殿下,您確定自己對他的感情并非感謝而是喜愛?]
許是擔心我,藍棠難得多嘴了幾句。
我輕嘆:[可感謝一個人是不會將他在心底描摹千萬遍的。]
我想,我應當是極為喜歡他的。
喜歡到愿意為他抗旨,愿意為他策劃一個個退婚的計謀。
若不用一切手段讓他愛上我,我大概會在后悔中度過余生。
[奴婢明白了。]藍棠低聲道,[奴婢竭盡全力支持姑娘的所有選擇。]
[好了,咱們該溜了,不能讓他看見我的臉。]
我拉著藍棠悄悄從巷子的另一頭出去,繞路到糕點鋪找紅蓮。
[姑娘?]紅蓮剛拿到兩盒綠豆糕,顯然是沒想到我們會來找她,一臉疑惑道,[您怎么到這兒來了?不逛燈會了嗎?]
[有些乏了,便打算回宮。]我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口新鮮出爐的綠豆糕,[你和藍棠如果還想玩就一起去逛逛吧。]
紅蓮搖了搖頭:[那怎么行,奴婢們得保證您的安全。]
藍棠表示贊同。
[那便走吧。]我有些忍俊不禁,[回宮,制定接下來的【攻略計劃】。]
[嗯?姑娘要攻略誰?]
沒吃到瓜的紅蓮又一臉疑惑了。
[嗯……大概是,攻略首輔大人?]我故意把語調拉長,存心想逗弄她。
[您為何忽然對首輔大人起了興趣?]
即使這是問句,我也沒忽略紅蓮眸子里掠過的一抹興奮與激動。
奇怪……難道她一直很想讓我嫁給桑落?
[因為方才忽然發現,他是我童年故事中的男主角?]
[原來如此,奴婢一定盡力幫助您!]
她笑得很開心。
罷了,也許紅蓮也有什么自己的秘密呢,總歸她不會害我就是了。
馬車搖搖晃晃地踏上回宮的路。
十年過去,總有些事物在改變。可我知道,中秋夜的盛大與美麗,從未變過。
我對那個如月光的少年的感情亦是。
14
中秋后不久,我的成人禮到了。
大梁女子十六為成人,之后便可以嫁人了。
長公主的成人禮,自然是不可敷衍的,這場儀式的服飾與流程從兩年多以前就開始準備了。
短短一日,我得聽幾個時辰的禮。
還得三拜九叩走過大殿,想想就膝蓋疼……QAQ
[禮成——]公公特有的頓挫聲調響徹大殿,我跪在萬眾矚目的殿下,連揉揉膝蓋都做不到。
發冠好重……嗚嗚嗚……
成人禮結束以后,父皇把我單獨召到御書房,語重心長地道:[杪杪,你已經成人了,今后多少要收斂一些。]
我用腳想都知道他是來催我嫁給桑落了。
不過現在我對催婚接受良好。
[我會嫁給首輔大人的。]我打斷了他呼之欲出的絮絮叨叨,[父皇準備好女兒的嫁妝就是。]
[?]父皇看起來有些無語。
[朕本打算依你所言解除婚約。]他像看傻子一樣看我,[你現在樂意當棒打鴛鴦的惡人了?]
君心難測。
我屬實沒想到這種情況。
[……其實,女兒就是那風月姑娘。]我垂頭喪氣地說出實情,[首輔大人也并不鐘情于風月,他從頭到尾并未參與這些事。]
又要被父皇罰抄書了,唉。看來近幾日的千紅閣演出我得推掉咯。
[朕就知道。]父皇的反應又雙叒叕出乎了我的意料,[桑落是個好孩子。]
感情我親爹就從未相信過我。
[他知道你今天成人,親自送了聘禮來,不出所料的話,已經快到宮中了。]
?這事兒我怎么完全不知道。
父皇一臉慈愛地看我:[你這潑皮猴兒可不要辜負人家。]
懂了,這女婿還沒進門,他的一碗水便端不平了。
[首輔大人請見——]
[傳。]
還是那抹雪白塌過門檻,桑落笑著彎腰向父皇行禮:[參見陛下。伯伯最近身體可還好?]
順帶一提,父皇和老首輔是多年至交好友,他們經常在首相府飲茶作樂,因此桑落與父皇并不生分。
只可惜我自小就一心撲在千紅閣上,壓根沒參與同桑落一起的生活。
被我怔怔盯著的男人終于將目光轉過來,桑落笑了一下,似乎是已經洞悉了一切的了然:[參見永安公主殿下。]
[馬上就是一家人了,不用這么見外。]父皇笑瞇瞇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嘖。
好像我才是那個外人。
我的【準駙馬】身如長松,站在父皇那土里土氣、滿目金黃的御書房,竟也能像不染凡塵的仙人兒一樣。
引得我又多看了好幾眼。
原來這就是救命稻草哥哥長大后的樣子呀……與我過往在心里一次又一次描繪過的,都不一樣。
真好。
還能遇見救命稻草哥哥,真好。
[前幾日還哭著喊著不愿意嫁,現在就盯著落兒看癡了?]父皇奇道。
您還真是一點顏面都不給我留。
我生怕桑落從他的話中察覺到什么,只能哂笑一聲說:[這不是之前沒見過首輔大人,多少有些好奇嘛。]
[公主想看多久便看多久。]他好似完全不顧及父皇的存在,只知道戲謔我,[不要錢。]
看他這副模樣,我又開始游移不定了。
萬一我起初沒猜錯,他確實是個游戲花叢的老手呢?
為何他對風月已有了動心的預兆,卻還是以相差無幾的態度撩撥永安公主?
——不,不要想了。無論如何,我都相信救命稻草哥哥是個頂好頂好的人。
我會一直喜歡他。
15
從御書房回來后,我又一頭扎進了千紅閣的日常演出。
桑落有時會來聽我彈唱一曲,但我還在思考一舉拿下他的辦法,并未貿然行動。
眼看婚期一點點臨近,我卻還是沒有和他坦白身份。
[唉——]
我撲到床上,把臉埋入被子里,一聲接一聲地不住嘆氣。
我既害怕與他坦白后他會憤怒于我的欺騙,又害怕他沒辦法接受我的雙重身份。
真煩。
[不管了!]我豁然起身,[下次和他見面,我就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訴他!]
——于是我得到了兩個可愛侍女驚詫的注視。
……
可我沒想到,他之后再也沒來過樂坊。我和他的再次見面,是在宮中宴會上。
彼時距離我的婚期不過二三十來天,我害怕自己直到和他入了洞房還有事瞞著他,一閉眼一跺腳把他拉出了宮殿。
[公主這是……?]他看上去有些不解。
我視死如歸地開口:[其實我一直有事情瞞著你,但我認為這些事你需要知道……]
然后我分明地聽見他笑了,甚至為了掩蓋笑容還煞有其事地清咳了兩聲。
有什么好笑的?我有那么好笑嗎?
[您繼續說。]莫名其妙的,他笑過之后的語調都變得柔和而愉悅起來,[下官洗耳恭聽。]
[其實……]
我張了張嘴。
我說不出話來。
[其、其實,我是、我是……]話已然在舌尖打轉,可我還是沒有勇氣說出接下來任何一個字。
[嗯?公主到底想說什么?]
夜晚的繁星明亮,溫暖的晚風攜裹著我和他,使他原本冷峻的五官都瞧起來溫柔繾綣。
[我、我……我……]我半天說不出完整的話來,只得氣沖沖地甩袖欲回宮里。
一只溫暖的大手拉住我:[別走。]
[讓我猜猜,公主殿下想說的難道是……您其實是千紅閣的風月姑娘?]
我愣住了。
他怎么會知道我是風月?
每次運用【風月】的身份時,我都會戴上遮住半張臉的面紗,涂上極濃的妝面。
便是父皇,都不一定能在短時間內辨認出來。
更何況他這種,與我只在幼時見過一面的人?
[你怎么會知道我是風月?]我問出了自己的疑問,[我并不認為自己的偽裝技術能夠差勁到讓互不相熟的人認出來。]
[大概是因為——]
[我心悅你?]
他突如其來的告白讓我理智全無。
老天啊,怎么會有人只是站在那里說一句【我心悅你】,就能讓我萌生出要與他白首不分離的念頭?
我甚至疑心自己聽錯了。
[你方才說什么?我沒聽清。]
[我說,我心悅你。]
他頓了一下,又道:[是不是太突然了?抱歉,本來打算在正式些的場合告訴你,不過忽然覺得已經到了時候,就……]
確實突然。
可我還是無法遏制住自己的心跳。
[你……]我的聲音連同呼吸都在顫抖,[你不能反悔……]
原諒我在表白當頭時想的卻是【一言既出,駟馬難追】。
[不會反悔。]他驀然笑了,[公主只管等下官三書六禮迎娶您便是。]
雖然我們這樣就像私定終身。
可那又怎樣,我們有定下快一年的婚約。
而我足夠喜歡他。
16
自那天以后,我便數著日子等婚期。
其實這一切還是像一場夢,我每每想起都會激動到錘床。
我時常看見紅蓮和藍棠交換擔憂我的眼神。
……她們一定認為我患上了什么癔癥吧。
[藍棠,幫我更衣。]在偷聽到她們要幫我尋太醫之后,我終于忍無可忍地出聲,[紅蓮,去將今早吩咐御膳房的那碗如玉湯端來。]
[是。]這兩人總算止住話頭。
然而,藍棠即便在更衣也要用擔憂的目光打量我,紅蓮干脆直接端過來了一碗藥膳。
……有完沒完!
我不就是忽然被心上人表白了太過高興了嘛!
[你們是不是對我有什么意見。]我哀怨地看著她們,[有意見便提。]
[沒有沒有……]
她們不約而同地搖了搖頭。
[你們吶,真是……]我無奈道,[算了,你們自己玩兒去吧。]
……
[你日日來一趟朕的御書房,來一次便討一件寶物加進嫁妝里,是想造反?]父皇一拍桌子,怒道,[朕看你是想把朕的私庫都搬去首相府!]
按道理,公主成年后應該在京中另修公主府,但我貼心地提出婚后搬去首相府,替父皇省了一大筆錢。
[父皇~~女兒想要那塊雙魚玉佩很久了,您就給女兒吧!!]我可憐兮兮地揪著我爹的龍袍。
[你這傻姑娘,還沒嫁就胳膊肘往外拐了。]父皇點了點我的腦袋,[之前還煞有其事地求我退婚,我還當你真不喜歡他呢。]
……嘖,我之前好像還真的不喜歡他來著。
[得了,我待會讓人把那玉佩送去你殿里。]
[多謝父皇!]從父皇的私庫里撈出了合適的定情信物,我簡直不能更愉悅,[父皇最好啦!]
傳聞這雙魚玉佩兩只為一對,擁有玉佩的雙方能天長地久、白首不離。
我想在大婚之日將這塊玉佩送給桑落。
他忙于實現自己所言的【三書六禮】,又被繁瑣的禮儀拘著不能與我見面,但仍然每天寫一封書信托紅蓮帶給我。
好期待大婚那日~=3=
[杪杪……你要好好對落兒,知道嗎?]父皇看了我半晌,鄭重道,[他傾慕你許久,終于得償所愿,這份毅力可不容易。]
嗯?傾慕我許久?
[傾慕女兒許久?這女兒倒是不知,還請父皇講來。]我虛心請教。
父皇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這可不容朕說,還是讓落兒在洞房花燭夜告訴你吧。]
還挺神秘。
不過我確實被這句話吊足了胃口。
原來他并非是為【風月】的美麗折腰,而是在很早以前就與我有了羈絆。
又或許……
十年前的那場中秋夜會,動心的不止我一個人。
17
大婚當日。
[藍棠,我真的不能吃一塊綠豆糕嗎?]燭火跳動的婚房內,我可憐巴巴地掀起一點蓋頭,向藍棠撒嬌,[我一天沒吃東西了,好餓。]
[這……]藍棠在情誼和禮數之間掙扎了片刻,[好,我去幫公主端些糕點來。]
唉,早知道嫁人要餓一整天,我就不嫁了。
忒折磨人。
衣飾也重得不行,比我那花里胡哨的演出服還要重。
[紅蓮,幫我把霞帔取下來吧QAQ。]我被這嫁衣架著,動都動不了,只能尋求自家侍女的幫助。
[還有頭冠也幫我拆掉……]
去掉贅余的配飾、吃了幾塊美味的糕點,我終于感覺自己活過來了。
聽說眾人洞房花燭夜都會無比緊張……?
像我這樣淡定的是不是第一人?
[餓了嗎?我從廚房拿了些吃食,你先墊墊肚子。]熟悉的男聲驀然響起。
男人難得在成親這天穿上了紅衣,手中端一盤精致的糕點,好像天仙為了情愛跌落人間。
[桑落!]
我從床前站起來,險些撞著頭:[你怎么來得這么早?]
[擔心你餓著,就借故從前廳溜過來。]
他低頭仔細抹掉我嘴角的綠豆糕殘渣:[沒想到有些小公主已經偷偷吃過了。]
……他撩撥我!
我沒骨氣地臉紅了。
[那、那我哪知道你會這么早來。]我更沒骨氣地認慫,[早知道我就不取配飾了。]
我原本打算宴席結束前再穿上來著。
他笑著認錯:[是我的錯。]
……我又沒話說了。
他看著那么冷漠,脾氣為什么這么好啊??
對著桑落美到慘絕人寰的臉,我終于有勇氣問出自己一直想問的問題:[父皇說你、你傾慕我已久,是真的嗎?]
媽呀,這么直接問出來好丟臉。
我竟然能把這句話說完整,可喜可賀。
[是真的。]他定定地瞧著我,眼神不同于以前任何一次,充滿了欲說還休的深情。
[我啊,在很久很久以前,幫過一個不知所措的小姑娘。]
[沒想到,淪陷的是我自己。]
他溫柔地吻住了我。
[故事還有很長,我的小公主確定要耽誤洞房花燭夜?]
【end】
【正文完結了!可能進度有點快,也有一些進度沒有填,會在稍后的男主視覺番外里盡量解釋清楚(?)以及還有一個婚后甜蜜番外,敬請期待哇!|?'-'?) ?】
桑落視角番外:
1
我是當朝首輔的長子。
我從小就被告知自己肩負大任,應當用功再用功,繼承下一任首輔。
大梁實行一夫一妻制,我倒是沒有史書中記載的【奪嫡】壓力,但仍然處于【必須優秀】的期許之下。
皇上和我爹是極好的朋友,似乎是自小相識,又是過命之交。
每次皇上來我家和爹下棋都會揉揉我的頭,鼓勵我努力讀書、認真習武,將來成為他得力的左膀右臂。
他是個極好的人。
我總都能聽見他談起自己的女兒,看到他滿面笑容的樣子,我便相信,這素未謀面的小妹妹應該也是極其可愛伶俐的。
唉,這莫名其妙的好感。
2
沒想到第一次和她見面,是在中秋晚會上。
彼時我難得得了父親的準許,能在中秋這天放下課業,出門透透氣。
誰知正逛到半路,便遇上了意外。
一位老婦拉扯著大概六七歲的小姑娘,似乎是想把她帶進無人的小巷子里。
我幾乎瞬間就看出來老婦是個人牙子。
偏偏路人都似沒瞧見這一幕般,任憑小姑娘掙扎哭喊,無動于衷地看熱鬧。
大概是父親教導的【禮義善心】起了效,我連忙開口阻止。
沒成想人牙子仍以【母女】一詞為自己的行為作掩飾,我只好讓身后的隨從上前把人制住,稍后再送大理寺。
老婦剛松手,小姑娘便如受驚的兔子一般竄過來,把我打了個措不及防。
——但是她張牙舞爪地喊著要讓她爹懲辦人牙子的樣子,真的很可愛。
我定了定神,將她護在身后與老婦對峙。
等那人被侍衛帶走后,我背后的小姑娘拽了拽我的手,等我轉身便給了我一個大大的擁抱。
[多謝救命稻草哥哥!]
她一笑,露出了兩個淺淺的酒窩,甜到我的心坎里。
[救命之恩,沒齒難忘!]
我有些無措,只能干巴巴地順著她的指引送她回馬車邊。
那輛馬車無比華貴,比我家的還要華貴不少。
我正這么想著,就見一焦急的宮女撲過來抱住她,差點落下淚來:[公主,您跑哪兒去了?讓奴婢一陣好找。]
啊,原來她就是皇帝叔叔的女兒。
3
剛開始,我想確認她有沒有安全回宮,卻意外看見她從后門溜出來,搭著小馬車進了千紅閣。
千紅閣,定京城內難得留下來的幾座樂坊之一。
我生怕她在這樣聲色犬馬的地方遭人哄騙,又不敢違背家訓進入其中,只好日日在繁忙中抽出些時間躲在墻角看她。
現在仔細想想,我大概就是在這日復一日中動了心。
小姑娘逐漸成了美人胚子,出落得楚楚動人。
每次見了她,我都會畫一幅她的畫像,再仔細收進柜子里。
再后來,我總覺得自己這類似【偷窺】的行為實在不妥,逾矩的小心思更加無恥,便不再去了。
只在想起她的時候與以前一樣繪一副美人圖。
而后靜靜地等待這份感情隨時光被消磨。
4
后來我在繪圖時被皇帝叔叔撞見。
他多看了我幾眼,問我是不是心悅夏杪。
我說是。
他沒有多說什么,而是平心靜氣地看著我的眼睛道:[想要配上一國之公主,你必須足夠優秀,也必須讓她喜歡你,你能做到嗎?]
太可惜了,我沒做到消磨感情。
于是我認真地點了點頭,說我一定會努力。
……
我在國子監認識了林唯安,他是夏杪的表弟。
不幸的是,他在我房間玩的時候,偶然翻出了我那一柜子的美人圖,還一眼認出了那是他表姐。
[桑落,你莫不是喜歡我姐吧?]
他有點猶疑地問我。
我說是,他便揪著我的領子作勢要打我,嚷嚷著道讓我放棄。
我沉默地看了他半晌,終于讓他冷靜下來,不情不愿地道:[等、等你做出功績我再考慮考慮讓你繼續喜歡我姐。]
其實這樣的話有些可笑。
但我還是暗自下定決心要刻苦。
5
15歲那年我連中三元。
16歲那年我南下治理水患,避免了一場大澇,被百姓所千恩萬謝。
17歲那年父親想與母親外出云游,于是退位將首輔的職位傳給我,朝廷眾人無一質疑。
18歲那年我擬的治國之方被皇上采用,同年糧產比上年多了五成,皇上頗得民心。
我無意間聽到皇上與父親說自己身體狀況每況日下,擔心自己駕崩后長公主無人照料,沒人能忍受她那潑皮猴兒的性格。
其實我覺得她很可愛。
林唯安早在我十七歲那年就認命了,不再勸阻我放棄喜歡長公主,開始幫我思考如何才能追到人。
最后他也沒思考到,有點遺憾。
6
二十歲時,我收到了此生最好的生辰禮。
與夏杪的婚書。
但這漫長的十年內,她基本未曾見過我——除了婚約定下那天,她在御書房屏風后悄悄看了我一眼。
我注意到了,但我沒出聲。
我根本沒把握她能喜歡我,也不想用一紙婚約局限她的自由,但私心仍不甘心放棄。
我想試試讓她喜歡上我。
于是那天林唯安約我去千紅閣聽曲時,一向不沾染娛樂的我赴約了。
從侍女手里拿到她出的對子的那一刻,我的心臟險些停跳,好像這樣微不足道的小動作就能證明我向她更近了一步似的。
可在她巧笑倩兮邀請我赴約時,我退卻了。
她那么美,讓我覺得即使坐上首輔的位置也無法與她相配。
看著夏杪藏滿星光的雙眸,我很不道德地想,也許就這樣順從婚約,將她綁在我身邊,也不錯。
……
沒想到她堅持要與我見一面。
她拿桃花釀拿捏我的樣子,很像山野間靈動的狐貍。
——就好像知道我母親壽筵已近,而我需要一壇好酒作為壽禮似的。
小狐貍又問我名諱,沒出息的我報了個假名。
薛樺,與她的風月正好湊成風花雪月。
……
最后我還是沒忍住,去尋了她。
隨便扯了個理由,只是想有和她接觸的機會。
她一臉痛惜地拒絕后我才想起來,我扯的理由好像和她的公主身份沖突了。
你真笨,桑落。
連個理由都找不好。
7
母親的壽筵后不久,林唯安滿臉大事不好地找到我,道:[桑落!我姐說她想解除和你的婚約!]
[你倒是爭點氣!]他恨鐵不成鋼地指責我。
聽到她想退婚后,我徹底慌了神。
其實近日定京城內關于我的傳聞層出不窮,我多少也能猜到些她的意圖。
我把自己關在房間內思考了好幾日。
發現自己壓根不甘心就此退婚,之后看她嫁為人婦,而我只能獻上祝福。
于是我又心神不寧地去了千紅閣,靠在雅座旁聽她撫琴,她卻好似不愿意見我一般下臺便走。
我連忙追上去,單憑一腔勇氣約她去落月湖泛舟。
這也是林唯安給我出的計謀之一。
讓我無比欣喜的是,她答應了。
與她同行時,我幾乎一直在注視著她,生怕以后再也沒有機會如此正大光明地看她。
她讓我摘蓮蓬嘗嘗,即便知道她是存心逗弄我,我也還是依她所言去做了。
那蓮子確實如她說的,又鮮又甜。
我忍不住笑了一下。
好開心。
8
夏杪新挑的貼身侍女紅蓮,是我貼身侍衛阿李的孿生妹妹。
她自小便聽阿李說了我與公主的故事,在入宮做侍女時曾沉痛地想她兄長保證會助我一臂之力。
于是在中秋這天,我用上了這【力】。
與十年前一樣添加了燈謎的中秋讓我不禁有些懷念過去。
邊走邊猜了幾個謎語后,我與阿李撞上了匆匆跑來的紅蓮。
她氣喘吁吁地說公主方才講起了幼時被救的故事,言語之中都像是傾慕救命之人的樣子,讓我一定要做些什么讓她認出我。
還說她就在當年與我相遇的地方。
這從天而降的驚喜把我砸懵了,什么也顧不上想,只匆匆往她那里趕。
我曾經連奢求都不敢的兩情相悅……
真的能發生在我身上嗎?
……
看見她拉著侍女躲起來的樣子,我便知道她認出我了。
好想直接沖上去向她表明心跡。
但是我不能。
我想先確定她是否對我有心意,再給她一場世上最盛大的告白。
我的公主殿下,什么都必須是最好的。
9
她成年了。
在這年深秋。
皇帝叔叔偷偷告訴我,可以送聘禮了。
于是我將這幾年所得的寶物與金銀全部添進了聘禮中,抬了一百二十八箱,浩浩蕩蕩進了宮。
她好像一直在看我,我故作淡定地與她說了兩句話,便臉紅得像蘋果一樣。
【可愛】一詞我已經說累了。
10
宮中宴會那天,她把我拉了出去,猶猶豫豫地想要和我說什么。
其實我看她猶豫的樣子就知道她想說什么了。
看她遲遲說不出話,我干脆替她補全了話中內容。
她問我怎么認出來她的。
我的心跳得很快,頭腦一熱、氣氛一烘,便告了個白。
她很快愣住了,很不敢相信一般地讓我再重復一遍,我便聽她的話,強壓著羞恥心,又說了句【我心悅你】。
[你不能反悔。]我聽見她說。
原來她也心悅于我。
我何其有幸,能與心上人兩情相悅。
其實我的最后一點清明都用來與她說那幾句情話了,直到回到府中,整個人都還像漂浮在云端一般沒有實感。
腦海里只有一個聲音:娶她。
11
我何其有幸,能與心上人長相廝守。
【桑落視角番外,end】
番外《紅蓮》:
當我發現紅蓮和阿李如此嫻熟的時候,才發現自己被騙婚了。
原來一切都是桑落的套路!
——看來今晚得讓他給我多揉半個小時的肩,以示懲罰。
[請公主責罰。]紅蓮惶恐地跪在我面前。
欸,這怎么還跪下了。
問題有這么嚴重嗎?
為了不顯現出自己沒有抓住事情重點,我故作正經地咳了一聲:[桑落又讓你做什么對我不利的事情嗎?]
[沒有沒有,他只囑咐奴婢一定要好好照顧公主……倒也問過奴婢您的喜好。]她緊張道。
我就說。
我就說為什么成婚以后廚房做的全是我愛吃的!房間里擺的全是我想要的!就連書架上的書都是我常看的!!
諒我還一直以為他對我情根深種注意到了我的每個小動作……
原來是直接問了我家侍女啊!
[你起來吧,該跪的是桑落。]我哼了一聲,打算讓桑落退朝后跪搓衣板,[幫我去洗衣房取塊搓衣板來就成。]
紅蓮不敢不從:[是。]
然后她又和藍棠交換了一個【公主被駙馬寵壞了】的眼神。
……喂你們能不能不要這么明目張膽地嫌棄我啊!
本宮可是長公主!
搓衣板很快被取來,我萬分淡定地沏了一杯御賜烏龍茶,一邊喝一邊等桑落下朝。
不知為何,他今天下朝得好像有點晚。
剛聽見腳步聲,我便大喝一聲:[桑!落!你竟然串通我的侍女騙我婚!]
[你今天不說清楚就……就別吃晚飯了!]
可惡,到底還是沒把跪搓衣板說出來。
[嗯?你說什么?我給你帶了城北那家糕點鋪的綠豆糕,還有糖蒸酥酪和珍珠翡翠圓。]
白色身影隨一大盒糕點出現在了門前。
而看到糕點的我瞬間失去了質問他的興趣,直奔那精致的糕點盒。
[欸,可別著急吃。]他笑著拉住我,連語調里都透出愉悅來,[先說給你買糕點的夫君好不好。]
[好,當然好了。]我迫不及待地打開盒蓋,從其中拿了一塊還熱乎的綠豆糕,[你可是我最愛的夫君呀。]
[……]
他半晌不說話,我還以為他在嫌棄我的饞貓模樣,轉過頭卻只看到首輔大人臉上可疑的紅暈。
天吶,他該不會是害羞了吧。
如謫仙般出塵的男人,不僅為了我跌落凡塵,還為了我臉紅!是我賺了!
于是我又忘記了要問他的事情……
也忘記了自己上一刻還想著如何懲罰他……
……
關于【串通侍女】一事,還是我在晚飯時想起來的。
剛想起來我便拍掉了他握筷子的手:[不許吃!你還沒和我解釋清楚騙婚的事兒呢!]
[什么騙婚?]他有些無辜地瞧著我,手卻還不忘了抬起來給我夾菜,[娘子,我對你是真心的。]
……可惡。
不能被美色誘惑!
我恨恨道:[那紅蓮分明是阿李的妹妹!我對你的喜歡分明就是因為套路吧!]
[……]他又沉默了。
正當我以為他知錯準備改時,他慢吞吞道:[你方才說喜歡我?能再說一次嗎?]
我對他無語了。
為什么這個人總能在我生氣的時候找到讓我瞬間消氣的方法啊!
TAT分明就是仗著自己有會說話的嘴和漂亮的臉欺負人。
[我不管,你這就是騙婚,我要回宮住。]我實在沒轍,只能氣哼哼地耍賴,[我要休了你。]
[好好好,你休我一次,我便再娶你一次。]他笑瞇瞇地應和我。
[我不喜歡你了!我也不會再嫁給你!]
我一拍桌子,氣勢洶洶地道:[我要去找八十個美男當面首養在宮里。]
[我也不喜歡你。]他的話讓我險些懷疑自己的耳朵。
[你說什么……?]
[我愛你。]他低頭親吻我,不同于平日的溫柔,反而占有欲十足,[我不同意你休掉我。]
[全定京城最美的人就在這兒了。]
[別去找其他人,好不好?]
我被他撩撥得意識不清,卻還是懟道:[誰說你全定京城最美了,比你好看的公子可多了去了!]
[嗯?]他笑得恣意,把我按入懷里,語調輕柔——
[公主殿下,這可是我在茶館里聽說書時不小心聽到的,聽得真真切切、明明白白。]
[那貌似是個,我與風月姑娘纏纏綿綿的愛情故事?]
[又貌似是,我們風月姑娘寫的?]
【全文end】
據希臘媒體報道,塞薩洛尼基一名14歲女孩患有長發公主綜合癥,醫生從其胃中取出700克頭發。
,時長01:21
據悉,這名女孩因胃痛前往一家私人診所,醫生對其進行檢查,并在胃中發現了700克頭發。隨后醫生通過手術取出毛球,這是全世界病例中取出的最大毛球之一。
長發公主綜合癥是一種罕見的疾病,患者會吞食頭發。女性患該疾病的頻率是男性的9倍,在這些病例中,80%出現在兒童或青少年身上。
圣路加診所的小兒外科醫生兼主任卡特琳娜·拉瑪達(Katerina Rammata)解釋道,毛球是在胃腸道內形成的一團無法消化的毛發。一般人群的發病率在0.06%到4%之間。
女孩在過去的12年中一直吃頭發,窗簾和棉花的線絲,而其父母從未發覺。
據專家描述,該女孩現已基本康復,現正接受心理治療。(宋飛諾)
圖源:in.gr
在黑巖故事會搜886939看全文:我穿成了長發公主中的女巫,可我帶走的公主竟是個王子。我只能強行走劇情撫養王子。可是沒想到在我與王子的相處中他越來越依賴我,甚至對我產生了不一樣的感情。女巫竟然被公主看上。我擔心世界就此崩塌,我穿進了長發公主的童話故事里。
我是那個女巫,看著乖乖躺在嬰兒床里的公主我蒙了,人生第一次穿越上來就偷小孩。我很蛋疼,但聽著門外侍衛過來巡查的聲音。我還是選擇抱起小孩就跑,沒有公主體內的太陽花我會死。抱走公主我還是會死。既然早死晚死都得死的話,我選擇晚點再死。
窗外停著我那特別拉風的掃帚,我一個跨步騎上去,然后發現我不會飛。眼看侍衛就要進門,我隨口周了一個米西米西滑不拉幾。如果你不米西我就不拉幾起飛了,中獎概率堪比出門撿到50萬。半路上我懷里的小孩醒了,是被冷醒的。小孩很近生人,凍醒后只是哎呀的叫了一聲,便開始咯咯咯的笑。
我給他捋了捋裹著伸身體的小被子。這孩子怕不是個傻的,都被人偷走了還在傻笑。公主伸出小手扶著晚風女巫的掃帚,正值夏季,隱隱還能聽到纏在樹上吱呀吱呀的叫。第一次起飛,看到孩子興奮的,不虧是吃了我長生不老藥的人,心理素質就是好。我抱著他在空中轉了個圈,又引得墻包里的嬰兒格格的笑。
回到城堡天已經大亮,我抬頭看著女巫的房子,房子逆光而立我,抬手遮住陽光,透過指縫繼續觀察著我將來的家。通黑的高樓在森林中,顯得神秘而叉幽靜。這就是未來困住公主的古堡,懷中的小孩已經又陷入熟睡。我抱著他快步上樓輕聲的放在床上。孩子的衣服因為在雨林中待了一夜,而微微潮濕。
我在衣柜里翻找了一下,發現有小孩穿的衣服。看來格朵是蓄謀已久,格朵是長發公主。這個童話中女巫的名字,我把樂佩的潮濕的衣服脫了下來。看著樂佩的襠部我蒙了,我偷錯孩子了,這怎么是個男孩?我抬頭看了看樂佩金燦燦的頭發,沒錯是帶有魔法的頭發。這樂佩是個女裝大佬,我好像發現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
那童話里的王子澤澤澤,我看著樂佩不得了,原來是個小基佬,這時不著寸女的樂佩公主冷的英明了一聲,看我這記性,忘給孩子穿衣服了,著涼了可怎么辦。我坐在床邊看著熟睡的樂佩。
接下來我該做什么人助理,格朵是一個非常激進的女巫,她追求極致的完美,尤其對于自己的樣貌,所以才在國王摘走金花之后+1去皇宮偷走公主。那我呢我看著樂佩的睡顏思索著,我只想活著,那我還要不要按照劇情走呢。如果不的話,我大可以帶著樂佩遠走高飛,跑到一個國王再也找不到的地方。可是我如果不按照劇情的話,世界線會不會崩塌呢?我會不會一刻都活不成?算了先就這么著吧,我又盯著洛佩的下邊看了好久。
主要的還是這頭金發。格朵闖進了城堡,偷走了公主,就這樣消失了。全國上下苦苦尋找公主,卻怎么也找不到。而在密林深處一座隱秘的高塔里,格朵帶這個孩子視如己出。格朵的金花失而復得。
這次他決定讓他永不見天日,又夢到了這個童話。我從床上驚起,身旁的嬰兒床里月佩咿咿呀呀的叫著,是餓了為了不把洛佩餓死。我在院子里養了一只母羊,每天在母羊的身上擠點奶,加熱裝瓶色樂配嘴里。做完這一切我呼出一口濁氣。這是我把洛佩帶回來的第6個月,牙床里能微微的看見一點小牙。我撫摸著樂佩的腦袋,毛茸茸的頭發游走在我的掌心。聽說孩子滿月的時候要剃胎毛。我在樂佩一個月的時候找到一把小刮刀,把他那一點點的毛毛剃掉,讓他徹底的變成一個小禿驢。但也在那時我發現了一個問題,原本長在腦袋上的漂亮金黃色頭發,在剃下來的一瞬間就會變成褐色,看來魔法是在樂佩的身體里,而并不是頭發上,頭發只是一個寄存的站點而已。手指撫摸著樂佩的頭發,我渾身都感覺到前所未有的放松。
我的身體在吸收樂佩的魔法。我看著樂佩可真是塊唐僧肉,在身體的疼痛緩解之后,我開始我的每日任務讀臺詞,一定不能隨便離開我的視線,更不能離開高塔。親愛的小花,為什么我不能出門?外面的世界很危險,到處都是恐怖,自私的人你必須待在這里這里最安全,明白嗎?小花明白了,這是公主成人后每天必備的對答。
我準備給樂佩從小灌輸,他聽多了煩就可能跑的早,他早跑我早回家。自打偷回樂佩我用一晚上想明白了,我這個屬于魂穿,只要身體還在原世界我遲早能回去,而想要回去就得走劇情。樂佩happy end就是我的happy end。
今天是樂佩的16歲生日,過了今天之后,我就得開始長期在外不回古堡了。接下來兩年樂佩要開始叛逆,在這期間也會遇到王子,成為惡毒女巫就算了,還得為了給公主和王子創造二人世界,而去外面風餐露宿。
每年樂佩的生日,國王和王后都會放飛成千上萬盞天燈,希望有一天失蹤的公主回到身邊,我不停好奇疑惑幻想,我的精彩人生何時開始明晚燈光又將閃亮。如每年生日閃耀的夜空,燈光閃耀的地方究竟什么樣,如今我已長大也許媽媽會放手,真想天天看到這美景。我看著窗外開始逐漸增多的孔明燈,想著接下來該怎么做。
格朵身后傳來一聲輕喚,我扭回頭,樂佩正一步步向我走來,金黃的頭發長長的搭在他的身后,樂佩并沒有把頭發挽起來。孔明燈的紅光照在他的臉和頭發上,一閃一閃的。自從樂佩12歲之后,就漸漸的不再喊我媽媽,省的我心存愧疚。格朵今天是我的生日來了,我有個愿望能不能放我出去,我裝作沒有聽到,親愛的你怎么沒有穿鞋就上來了。他一愣沒關系的,你是心疼了嗎?格朵是我的寶貝,我去找了一雙鞋,俯下身給他穿上。那可以讓我出去看看嗎?頭頂的聲音說的很小心,好似生怕我不高興一樣,但是并不能如他的愿,我幫他系鞋帶的手一頓。
這些年我說過的話你都沒有聽進去嗎?給他打理了洗下裙腳后我站起身來,我說過外面的人心腸都很歹毒,你是沒聽見嗎?我雙手棒住他的臉,你怎么一點都不聽話了?我只是想和你一起出去,今天是我的生日,我知道你馬上又要走了。這個快瘋掉的女巫,我盡量扮演著女巫的癲狂。我和你說過的你怎么不聽,外面全都是壞人你怎么就不聽呢?
如果我面前有一面鏡子的話,我的表情一定非常扭曲。最后樂佩還是沒能出去,我站在高塔下看著窗邊的樂佩,他正拿著一把檀木梳子,那是我在他之前的一次生日送給他的。以至于這么長時間下來,梳子上也沾了一絲金光閃閃的魔法。我從口袋里掏出一把鑰匙朝他舉了舉。為了懲罰你今天的行為,在我回來之前你哪里都不能去哦。還有一件事忘記告訴你了親愛的,從今天開始,這座塔的大門是再也不會開啟了,往后我會在塔下叫你聽到我,你就把你的頭發放下來拉我上去。樂佩停下了一直梳頭發的動作,聽到想要的回答我便轉身要走。葛朵你又忘記和我說了,聲音從高處傳來很急切。樂佩鞋坐在窗前,拖地的長發有一些露出到窗外,美的像一幅油畫。是了我又忘記了,乖乖等我回來,我最愛你了。雖然離他很遠但還是看到他在沖我笑,我也最愛你了。但是通過他的唇形,我還是看出他說的是這句話,但愿你知道真相后也是這么想的,我騎上掃帚頭也不回的走了,自然也不會知道,洛佩直到我的身影變成黑點消失后,還望著我離去的方向又丟下我一個人了,他撫了撫自己的長發,突然暴怒般的用力一扯,但最終像是突然放棄了一樣值得無奈嘆了口氣轉身回到黑暗的屋子里,看你嬌嫩如花脆弱如牙。
你知道為何要待在這高塔,我要讓你健健康康安然無恙,我知道總有這一天你會想遠走高飛。相信我小家伙媽媽最清楚,媽媽最清楚,聽媽媽的話外面的世界很可怕,媽媽最清楚。不說了想想就心寒,媽媽會在這給你保護,我并沒有走的太遠,而是停在了森林的一處小木屋里,到底不是什么真正的女巫。
我并不會想辦法再找一朵金花,大概就是這會來到這個森林,我進小木屋里收拾了一下東西至少看起來不那么像巫婆。我準備去森林外的篤坊找找尤金。劉金與其說他是王子,不如說他就是個男屌絲,他的形象更像是港灣區古惑仔,騙的就是沒見過世面的小孩。而我的樂佩最近總感覺劇情有點偏移,尤其是在樂佩那里為確保我能準時回家,我決定為男屌絲保駕護航,就是可憐了我們家的大白菜,別跑抓住他。
前面有人,我立刻躲在樹后偷偷看著來人,那是一個褐色頭發的男人。面容憔悴的像是幾天都沒有睡好覺,男人的身后追趕著一群銀甲騎士,就是他偷了公主的皇冠,別讓他跑了好嗎?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這個邋里邋遢的男人就是尤金,我施了點小法術把那些騎士撂倒。然后看著尤金向森林深處跑去,真該死,這小毛賊在地上扔了什么,看他們一時間不能再追上,媽的累死老子了。
尤金雙手撐著膝蓋俯下深喘氣,我站在離他不到10米的一個罐子叢后,他面前就是高塔只要一抬頭便能看見,拿他那臟兮兮的衣服擦了把汗,真不知道洛佩到底看上他哪里了。圖他年紀大,圖他不洗澡,還是說他哪天偷東西人沒了,給自己留一堆破爛。前面的男人癱了一會,回頭看了看有沒有追兵,才觀察周圍的環境,不出意外的看到一座黑色的高塔,猶豫了一會就朝高塔走去,我也在后面跟著他,這是我離開的第二天,不知道洛佩現在在做什么,我看著連門都不敲直,不虧是吃這碗飯的。
我在窗邊看到了一抹熟悉的金色身影,嘭男人從高塔墜落,樂佩探出身子環顧了一下高塔四周,然后看到了離塔不遠處的我。
皇后和公主,是古代地位極為尊貴的女性角色,可是歷史上有些皇后和公主的名字,絕對奇葩,聽起來實在讓人忍俊不禁。
漢朝的第一位長公主(即皇上的姐妹),叫劉嫖(前189—前116)。這個字,諸位可別亂想,它在在當時讀"piāo",身子挺輕靈的意思。
劉嫖是西漢文帝劉恒的女兒、漢高祖劉邦的孫女、漢景帝劉啟的姐姐、漢武帝劉徹的姑姑兼丈母娘。漢景帝封這位姐姐為"館陶長公主"。"金窩藏嬌"這個成語說的就是漢武帝劉徹和劉嫖的女兒陳阿嬌,陳阿嬌可是漢武帝的第一任皇后。
劉嫖這輩子很能折騰,又為了閨女積極參與宮斗,坑死了弟媳婦,即漢景帝曾很寵愛的栗妃,又是在年老寂寞空虛時找了個叫董偃的俊美鮮肉小男友(劉女士老公陳午已死),給他好些特權。不過到頭來都是一場空,阿嬌被漢武帝不待見,廢了皇后位子,董偃也遭一幫人煩,三十歲就死了。劉嫖女士臨死前,請求和小董葬在一起。超越年齡的真愛啊……
下面要說的這位,也是西漢的,看名字,您肯定以為是老頭,叫王翁須(?—前91)!人家真不是老頭,是美少女!她就是漢宣帝劉病已(漢武帝的重孫子,后改名劉詢)的親媽。漢宣帝挺不錯,西漢的"中興之主"呢。王翁須女士出身平民,長得挺好,還會歌舞,被選入皇家,很受漢武帝的長孫劉進的寵愛,他倆呆子就是劉病已。
劉進他爸劉據是漢武帝的太子,但被已成老糊涂的漢武帝劉徹給坑死了,可憐劉進和王翁須兩口子也被牽連,全家都完了,就剩剛出生幾個月的小寶寶劉病已逃得一劫,長期生在民間,后來他被接入皇宮,當了皇帝。夠傳奇吧!漢宣帝劉病已即位后,追謚可憐的媽媽王翁須為"悼后"。
說完西漢說東漢,輔佐光武帝劉秀打江山建立東漢的名將們(即"云臺二十八將")排行第一位的是鄧禹,文武雙全很厲害。他的玄孫女是漢恒帝劉志(劉秀的好幾代孫子了)的皇后,名字霸氣的很,她叫——鄧猛女(?—165)!好玩的是,她爸的名字可柔美了,叫鄧香!鄧猛女當了皇后,鄧家人跟著一路發達,后來她和漢恒帝寵愛的郭貴人搞宮斗,結果皇上暴怒,廢了她,給扔染坊(時稱"暴室")里了,她頓時抑郁,天天抹淚,很快就死了。
下面來到大伙最熟悉的三國時代。三國有個名字比鄧猛女更霸氣的皇后——郭女王(184—235)。為啥叫這名?因為她爹覺得自己的閨女太完美了,說"此乃我女中王也"。郭女王的老公就是魏文帝曹丕,公公就是大名鼎鼎的曹操。曹丕當太子時,她就經常給曹丕出主意,曹丕篡漢建魏稱帝后不久,立她為皇后。魏明帝曹睿登基后,她成為皇太后。但是,問題來了,曹睿不是郭女王生的,曹睿的媽是大美女甄氏(傳說曹植的《洛神賦》就是寫他這位靚麗嫂子的),甄氏是郭女王的情敵!而甄美女之死,和郭女王有點關系——當初郭女王沒少和曹丕說甄美女的壞話,最終曹丕賜死了甄美女。
說實話,郭女王是個不錯的皇后,挺簡樸的,但害死甄美女這事兒,實在有點不厚道。雖然她收養了曹睿又當了太后,但曹睿能對她好么?后來,她暴死宮中,具體咋回事?不知道……
三國歸晉,東晉的晉康帝司馬岳,其皇后名字叫褚蒜子(315—376)。這位很有書卷氣的典雅美女蒜子姑娘19歲就成了皇后,但兩年后老公司馬岳就掛了,終年23歲,她輔佐年僅兩歲的晉穆帝司馬聃登基,她成了皇太后。兒子長大后她自動退休,可司馬聃19歲就病死了還沒后代,褚蒜子又擦干眼淚輔佐老公的侄子、晉哀帝司馬丕登基。
司馬丕當皇帝后天天吃長生不老藥,結果把自己成功毒死,時年25歲。褚蒜子又立了司馬丕的弟弟司馬奕為帝。幾年后,野心勃勃的大將桓溫廢了司馬奕,立了司馬昱(老公司馬岳的叔叔),褚蒜子深知桓溫不好惹,也懶得理,就隨他折騰。幾年后簡文帝司馬昱也死了,他兒子、年僅11歲的孝武帝司馬曜接班,不久,總憋著篡位但一直沒篡成的桓溫也死了,大臣們又把褚蒜子拉出來臨朝。幾年后褚蒜子終于自己也去世了。她這輩子容易嘛!其實,她真沒野心,也沒啥實權,都被被逼的。
褚蒜子去世的二十年后,又出了個名字無敵的東晉皇后,即晉安帝司馬德宗的皇后,叫王神愛(384—412)!王神愛這名,大伙覺得陌生,但要說起她爺爺,大伙肯定知道,他叫王羲之!對,就是那位"書圣"!王神愛他爸王獻之也是大書法家,而她自己呢,受環境影響,筆墨功夫也甚是了得。但是,她這輩子挺可憐的,她嫁的老公司馬德宗天生智障,吃飯不知饑飽,天氣不知冷熱。王神愛雖貴為皇后,但每天過的日子可想而知。沒辦法,誰讓他們王家是名門豪族呢,都是為了利益。
兩晉之后的南北朝,又出來一個叫元季蔥的女人,她是北魏最著名的皇帝孝文帝元宏(原姓拓跋)的孫女,孝文帝是那位搞漢化版的遷都洛陽的皇帝。元季蔥也是長公主,因為她親侄子孝是北魏分裂后的東魏的孝靜帝元善見。這位長公主挺厚道挺溫柔的,從不玩宮斗。
相比于元季蔥,另一位北魏公主的名字就很驚悚了,她叫元蒺藜。這位公主干的事兒,也確實和"蒺藜"一樣,挺扎人的,她和自己堂兄弟、北魏的末代皇帝孝武帝元修亂倫,后來元修為擺脫權臣高歡控制,跑路了,帶上了另一位和他亂來的堂姐妹元明月,沒帶元蒺藜。這位"帶刺"的小姐一賭氣,上吊了。
最后說說五代南唐和北宋的高貴女人們,南唐和北宋都是超文藝、極有品味的時代,但是它們皇家的女人,那名字,實在土得掉渣。
五代文藝皇帝南唐后主李煜的奶奶,即南唐烈祖李昪的皇后,名字挺土豪,叫宋福金(902—945)。宋福金生在書香之家,常給李昪出主意,還都是好主意。李昪死后,大臣都說,要么您來臨朝稱制吧?但她堅決不插足政治。宋福金的兒子就是后來即位的唐元宗李璟,他和他兒子李煜都屬于搞政治很爛,搞詩詞很牛的文藝皇帝。
五代終結于北宋,北宋的亡國之君宋徽宗趙佶和李煜一樣,文藝一流,治國失敗。大家都知道,皇帝的閨女稱"公主",而宋徽宗呢,聽了奸臣蔡京的忽悠,很有創意地改"公主"為"帝姬",他的幾個"帝姬"的名字,聽起來可一點都不文藝。
嘉德帝姬趙玉盤(1100-1140)、榮德帝姬趙金奴(1103-?)、安德帝姬趙金羅(1106-1127)、顯德帝姬趙巧云(1111-?)、儀福帝姬趙圓珠(1111-?)、柔福帝姬趙多富(1111-1142)、令福帝姬趙金印(1118-?)……
好些人都說,宋徽宗搞出來的這個"帝姬"的稱號實在不吉利,因為聽起來像"帝饑"。果不其然,老趙家最終集體倒霉。那一年,金兵南下,北宋滅亡,趙家皇室都被金兵擄走了,正所謂"靖康之恥"。大宋皇上這些金枝玉葉們,都成了任憑金兵肆意糟蹋的玩物……不是一般慘!要么后來岳飛說"靖康恥,猶未雪"呢!
本文為李萌獨家撰寫,喜歡的,記得訂閱本頭條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