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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名字趙夢涵(姓趙寶寶起名趙什么)

2023-11-19 12:39: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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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篇文章給大家談談起名字趙夢涵,以及姓趙寶寶起名趙什么的知識點,希望對各位有所幫助,不要忘了收藏本站喔。

文章詳情介紹:

小說:大佬見小伙有天賦,想不惜一切代價培養他,小伙卻壓根不理

黃永澤說完,便直接甩袖離去。

他原本是想要不惜一切代價交好林子辰,畢竟林子辰年紀輕輕,就步入了后天之境,未來是很有希望步入先天之境的。

他若交好一位未來的先天宗師,即便他本人看不到那天,但對他們黃家來說,那自然是天大的幸事。

只不過,他實在沒想到,這個林子辰,竟是如此的狂妄。

“哼!區區一個毛頭小子,自以為有些天賦,就恃才傲物,甚至不將天下人放在眼中?簡直就是可笑之至!

殊不知,古往今來,如你這般的天才,不知凡幾,但真正能夠步入先天之境的絕世天驕,又有幾人?

居然也敢說先天之境不過門檻這種彌天狂言,簡直就是不知天高地厚!”

黃永澤冷笑連連,在他看來,林子辰縱有天賦,但性格如此狂妄,未來必然不會有太大的成就,至于步入先天之境,那更是癡心妄想!

一個連先天之境都不放在眼里的狂徒,又如何能夠真正的步入先天之境?

對于黃永澤的離開,江都的諸位大佬,皆是有些尷尬。

連黃永澤都如此認為,在他們看來,林子辰這確實就是有些自大自滿了。

林子辰自然不會放在心上,區區螻蟻,又怎能入他眼?

“林先生,您這實在……”

王天下嘆了嘆氣。

那可是先天之境啊,竟然都不被林子辰放在眼里,這是真的就有些太過狂妄了。

“怎么,你也覺得,我是在狂妄嗎?”

林子辰淡淡的開口。

“不不不,林先生,我自然沒有這個意思。”

王天下哪里敢承認。

黃永澤不用給林子辰面子,那是因為他是嶺南黃家的家主,就算不與林子辰交好,對他來說,也沒有什么損失。

但王天下就不一樣了,他們現在是江都眾位大佬中,和林子辰關系最近的人。

要維持他們現在的地位,他們就只能與林子辰交好。

“呵呵。”

林子辰淡淡一笑,如何看不出王天下的那點心思,但他又豈會在意?

“無妨,你們不知我的境界,又豈知我的層次?正如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以你們的境界,追求先天之境,無可厚非。”

林子辰淡淡說了一句,便不再多說。

只是他這話,讓眾人心中都有些不舒服。

雖然林子辰的實力的確很強,但終究只是一個學生,這些大佬心底,多多少少還是有些不甘,不服的。

此刻林子辰更看不起他們,自然就更加讓他們不舒服了。

不過畏懼林子辰的實力,這些人也不敢說什么。

經過這件事后,江都的這些大佬們,雖然表面依舊恭敬林子辰,但那只是礙于林子辰的實力,心里對林子辰已經不以為然了。

他們同樣認為,林子辰此人,太過狂妄了。

現在即便有些能耐,早晚也要吃大虧!

林子辰也沒有跟這些人多說什么,他本來就沒將這些人放在眼里過,若非是為了讓趙夢涵一家能在江都更好的生活,他才懶得搭理這些人。

畢竟,普通人都不會在意腳底下的螞蟻,更何況是林子辰這樣的絕世劍仙。

“王先生,之前我讓你們收集的藥材,收集的怎么樣了?”

臨走時,林子辰問道。

“這個,收集倒是收集了不少,不過年份都不怎么高。”

王天下如實說道。

雖然心里不滿林子辰那副高高在上的姿態,但他現在還是不敢違逆林子辰的。

“是嗎?一會兒都送到我家里去吧。”

林子辰淡淡的交待了一句,他也沒指望王天下能給他收集到太高年份的藥材。

“之前你那塊靈石,是從什么地方得到的?”

林子辰問了一句。

聽到這話,王天下臉色微微變幻。

開口道:“林先生,那塊靈石是我師父得到的,我也不太清楚具體是從什么地方得到的,不過若是林先生有興趣,在下可以帶林先生去我的師門那里找找看。”

“嗯,以后有空再說吧。”

林子辰點了點頭,隨后看向眾人說道,“你們若是誰有年份很高的藥材的消息的話,可以通知我,若消息屬實,我可以答應你們一個要求。”

“林先生放心,我們若是有消息,一定通知林先生。”

江都的諸位大佬,連忙答應道。

隨后,林子辰就徑直離開了。

江都的這些大佬,都不由得沉默了下來。

“諸位,這位林先生是不是太過目中無人了?他雖然確實很有實力,但他不過一個學生,就如此輕看于你我,諸位真的甘心就這樣臣服于一個學生嗎?”

江都的一位億萬富豪,不由開口。

他是江都陳家的掌舵人,江都陳家乃是江都的百年豪門,資產數十億,是名副其實的大戶人家。

據說江都陳家祖上,更與軍閥打過交道。

這位陳家家主,那絕對是江都本地的頂級大佬了,就是江都的一把手,都要給他幾分面子。

而且陳家這么多年,自然也是有人進入政界的。

“陳家主,慎言,林先生武道通天,你這話若是傳到了林先生的耳中,后果你擔當的起嗎?”

王天下不禁呵斥了一句。

雖然他同樣也有些不滿林子辰,但現在林子辰做這江都的老大,對他們還是有利的。

聽到這話,陳家家主神色一僵,想到林子辰之前連殺孫世明父子的場景,他就不再說話了。

畢竟,人家再怎么狂妄,那實力也是擺在那里的。

不服那也得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

“陳家主,以后這種話還是少說吧,林先生畢竟還年輕,年少輕狂無可厚非,等他以后吃點苦頭,就會知道分寸了。”

一位在江都本地德高望重的老者,最后開口。

不過,雖然江都這些大佬,都不再說什么,但各自心里,卻都有著自己的小算盤……

對于江都大佬們的心思,林子辰可不會在意,誰敢不服,對他來說,一掌拍死就是。

他回到家沒多久,王天威就將藥材全部送了過來。

這些藥材,雖然年份都不怎高,但還是可以煉制丹藥的,只不過效果會差上不少。

而這段時間,李玉蘭也恢復的差不多了,她以前的那些專業知識,同樣基本上都撿了起來,整個人又重新充滿了斗志。

不過她想要靠自己獨自研究出一款產品出來,還是不怎么容易的,畢竟李玉蘭跟那些同專業的人比起來,沒什么優勢。

想要研究出一款超越市面上那些化妝品的產品來,對所有人來說都很難。

林子辰便看似無意的給李玉蘭指點了幾個方向,引導著讓她配制出了幾個配方。

這幾個配方,都是林子辰從蒼元界中的那些美顏丹簡化而來的。

而即便是簡化而來,效果也絕對不是地球上的這些化妝品都夠比的。

蒼元界中的美顏丹,效果那都是讓人直接年輕十幾歲,或者駐顏多少多少年的。

和地球上的那些化妝品相比,根本就不是一個層次的東西。

當她配制出來后,看到這些產品的效果后,李玉蘭激動的無以復加。

這些產品的效果,絕對已經超越了市面上所有的化妝品,而且不光是超越那么簡單,這是直接就超前了。

以地球的醫藥水平,想要研制出同等效果的產品出來,至少得發展數百年才有可能。

李玉蘭自己也明白,她能研制出這些產品的關鍵,如果沒有林子辰的引導,她一輩子都不可能研制得出這樣的產品來。

因為這些產品那是超前了地球幾百年的。

盡管李玉蘭并不知道這些產品已經超前了地球幾百年,但她知道,這些產品的效果,就是市面上所有化妝品加起來那都不可能打得過。

若是問世,絕對會以無與倫比的速度,直接侵占全球所有的市場!

“子辰,太謝謝你了,沒有你指點的話,我根本不可能研制的出這些產品來。”

李玉蘭一臉激動的說道。

“呵呵,蘭姨,這些產品也都是你研制出來的,你和趙叔就放心去做吧。”

林子辰笑著說道。

“嗯,謝謝你,子辰。”

李玉蘭激動無比的點了點頭。

這段時間,趙建河已經在忙創辦公司的事了,而公司的名字,李玉蘭和趙建河已經取好了,名為——夢辰,到時品牌也是這個名字。

這個名字看都能看出來,取得是趙夢涵和林子辰兩人名字中的一個字。

趙建河以前就有創辦公司的經驗,所以還是非常輕車熟路的,只不過麻煩的是審核和流程。

不過林子辰目前已經成為了江都的老大,這種事情就很好解決了,他一個電話打出去,江都的那些大佬都搶著幫忙。

雖然這些大佬心里對林子辰的態度有些不滿,但心里都還是比較畏懼林子辰的,這種忙,他們又怎么會敢不幫呢。

就這樣,李玉蘭和趙建河創辦公司的事情進行的十分順利,需要的只是時間問題。

而林子辰這邊,也重新回到了學校。

當高志偉一眾人,見到林子辰什么事都沒有后,一個個頓時就懵逼了。

他們之前可就接到了孫超的消息,按理來說,吳爺應該已經一統江都的地下世界了,林子辰也應該被吳爺收拾了才對啊。

笑傲群芳,唯美詩意的趙姓(女)手工精選名字推薦

蕓:蕓草、蕓香、書閣蕓香。

“應念雪堂坡下老,昔年共采蕓香。”-蘇軾《臨江仙 贈送》。

菡:菡萏、荷花、碧波菡影。

“池上新秋簾幕卷。菡萏嬌紅,鑒里西施面。”-宋/杜安世《蝶戀花》。

簡評:文字秀美,讀音大氣,字義飄逸,如不食人間煙火的荷花仙子,看到名字就會產生美好的畫面和聯想,名字的三才穩定,五格通暢,數理吉祥。

玲: 玉的聲音、玲瓏、玲瓏美玉。

“樓閣玲瓏五云起,其中綽約多仙子。”-白居易《長恨歌》

“百葉雙桃晚更紅,臨窗映竹見玲瓏。”-唐 韓愈 《題百葉桃花》

瑜:美瑜、美德、瑕不掩瑜。

“瑕不掩瑜,瑜不掩瑕。”-《禮記》。

簡評:人如玉,玉如人讀音簡潔響亮,字義高潔典雅,名字乃手工精選,三才搭配穩定,五格屬性通暢,數理大吉。

芳: 芳香、香氣、蘭芝之芳。

“天涯何處無芳草。”-宋/蘇軾《蝶戀花·春景》。

“晴川歷歷漢陽樹,芳草萋萋鸚鵡洲。”-唐·崔顥·黃鶴樓

睿:明智、通達、睿智、才思明睿。

“思則睿,睿作圣。”-〖宋〗周敦頤

“巍巍睿業廣,赫赫圣基隆。”-未知《郊廟歌辭·武后大享昊天樂章》

簡評:優雅、睿智,人如其名,讀音溫婉,字義簡潔明了,三才搭配穩定,五格屬性通暢,數理大吉。

珈: 首飾、玉器、云鬢寶珈。

“君子偕老,副笄六珈。”-詩經《君子偕老》

“冊府榮八命,中闈盛六珈。”-柳宗元《同劉二十八院長述舊言懷感時書事,奉寄澧州》

瑄:瑄玉、比較大的玉璧。

“登歌清廟,神祈顧饗,瑄玉純精。”-未知《六州》

“許州敬瑄在榜眼,授官西川第一籌。”-楊維楨《擊球使》

簡評:優雅、高貴、個性,具有自己獨特的文字構建,名字的三才搭配穩定,五格屬性通暢,數理大吉,不論是作為新生的寶寶起名還是成人改名,都是不錯的選擇。

【趙】姓氏來源:

  1、出自嬴姓,形成于西周,祖先是伯益,具體始祖是造父。伯益為顓頊帝裔孫,被舜賜姓嬴。造父為伯益的9世孫,是西周時著名的駕馭馬車的能手,他在桃林一帶得到8匹駿馬,調訓好后獻給周穆王。周穆王配備了上好的馬車,讓造父為他駕駛,經常外出打獵、游玩,有一次西行至昆侖山,見到西王母,樂而忘歸,而正在這時聽到徐國徐偃王造反的消息,周穆王非常著急,在此關鍵時刻,造父駕車日馳千里,使周穆王迅速返回了鎬京,及時發兵打敗了徐偃王,平定了叛亂。由于造父立了大功,周穆王便把趙城賜給他,自此以后,造父族就稱為趙氏。周穆王傳周幽王時,因幽王無道,造父的7世孫叔帶離周仕晉,從此趙氏子孫世代為晉大夫。到戰國初年,叔帶的12世孫趙襄自聯合魏氏、韓氏三家分晉,建立趙國。至他的孫子趙籍時,正式獲得了周烈王的承認,與韓、魏兩家并列為諸侯。公元前2年,趙國為秦國所滅,其王室貴族和平民百姓紛紛以國名為姓,稱趙氏。

  2、出自他族改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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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道夫》——法醫秦明系列小說第四部⑤

注: 法醫秦明系列小說作者是法醫秦明。本人只是分享小說的搬運工,歡迎大家留言分享,友好交流。

清道夫

開篇

目錄1

目錄2

第九案 死不瞑目

這只會在恐怖片中出現的情景,真實地出現在了我們的面前。死者的眼險翻開后,整個眼囊都是黑色的,看不到白色的結膜。

很多人羨慕的公務員年休假,在公安機關卻很稀罕。在過去,民警幾乎不知道自己每年都應該擁有這種按照工作年限不等而日期不等的年休假。

近年來,公務員系統尤其是警察隊伍中經常會出現過勞死的案例,雖然領導不會像法醫那樣直觀地感受到自己的戰友挺尸面前的痛苦,但是領導們還是體會到保障民警合法年休的重要性。然而,即便是上級領導三令五申,基層領導依然無法解決極端的人少事多的矛盾,所以總會以“最近太忙,不然,你的年休再往后推推?”的理由來拒絕民警的年休申請。當然,更多的情況下,是民警自知不能離開崗位,不能給戰友增添負擔,而主動放棄休假。

大寶為了準備拍結婚照,請了三天年休假。雖然一年五天的年休假,大寶只請了三天,但是他仍然專門花了半天時間,滿懷負疚地和我們交接了工作。

“這是青鄉的一個傷情鑒定,傷情檢驗是我和肖科長一起做的。”大寶遞給我一本鑒定卷宗,說,“這是一個被人打傷的小孩子,顱骨骨折,青鄉市局法醫按照杯準評定為輕傷。但是在病程中,孩子的家長發現孩子抽搐了兩下,認為孩子是外傷性癲癇,應該定重傷,所以到處狀告青鄉市局的法醫,紀委、督察都去查了兩三回了。總是無緣無故接受調查,當地法醫很無助,只有請求我們進行重新鑒定。”

“外傷性癲癇?”我問,“有病理基礎嗎?”

“沒。”大寶說,“腦組織沒有損傷。”

“癥狀體征呢?”我問。

大寶說:“除了家屬,沒人反映有癲癇癥狀,二十四小時腦電圖監測也未見異常。”

“那不就是個詐傷嗎?還需要我們做什么鑒定?”我問。

大寶搖搖頭沒說話。

很多糾紛當事人都會擔心法醫被對方的“詐傷”(詐傷和造作傷的區別:造作傷是指當事人自己制造損傷,誣陷對方;詐傷是沒有損傷而偽裝出來的損傷)所欺騙。其實,法醫鑒定首先要明確傷者的病理基礎,然后再分析病理基礎和癥狀體征的關系,最后再根據傷者的一些癥狀體征做出鑒定。

“另外,省立醫院耳鼻喉科,除了老孫,你還認識其他人嗎?”大寶問。

我一邊看剛才那本案卷,一邊說:“有啊,沙僧。”

“什么和什么啊。”大寶沒聽懂我的幽默,說,“這兒還有一個案件,需要專家會診。”

“那你找老孫幫你介紹其他專家啊。”我說。

大寶說:“我要是能聯系得上老孫,就不問你這個問題了。老孫不知哪兒去了。”

我說;“被妖怪抓去了吧。”

“正經點兒好吧。”大寶說,“說正事兒呢!”

我哦了一聲,說;“這事兒你別管了,交給我吧,八戒,我去找如來。”

陳詩羽“噗”的一聲把一口水噴在了電腦屏幕上,連忙找餐巾紙去擦,說:“討厭不討厭啊。”

大寶休息的這三天,一點兒也不太平。復核鑒定收了一大堆,還組織了兩次專家會診。

法醫等于是一個通科醫師,對每一個科室的專業知識都必須掌握基礎,但是對于臨床醫學的專業,卻很難有一個很精的。所以,遇見了疑難的傷情鑒定,法醫最常用的辦法就是組織醫院的相關專業專家進行會診。這樣可以學習更多的科室專業知識,而且可以保證鑒定結論的客觀、準確。

除了傷情鑒定,我們還會接到“命案”。

這天早晨,龍番市某建筑工地的沙場,發現了一具尸體。尸體是被埋在沙堆中間的。既然是埋尸案件,我們應龍番市公安局的邀請,趕到現場進行了處置。

林濤是最先發現現場異常的。因為經過對沙場的仔細排查,除了運沙的兩個工人的腳印和死者本身的腳印以外,沒有再發現第四個人的腳印,那么,除了這兩名工人,不會再有第四個人到達過現場。可是這兩名工人被作為嫌疑人帶回刑警隊的時候都是呼天搶地,直呼冤枉。

法醫對尸體進行檢驗后,發現死者的食管、氣管里,都是沙子。可以肯定,死者是在沙堆里被人活埋的。那么,誰會選擇用這種方式殺人呢?用這種根本很難操作的方法,去殺死一個正值壯年、身體強壯的男人?

好在視頻偵查部門發現了端倪。工地為了防小偷,在大門口安裝了一個視頻監控攝像頭,而這個監控攝像頭的一個角落正好可以拍攝到沙堆所在的位置,案件的真相也就突然明朗了起來。原來死者酒后游蕩,走到工地的時候,在沙場的沙誰變邊小便。他并沒有注意到此時沙場的大卡車正在卸沙,大卡車的駕駛員也萬萬沒有想到車屁股后面會有一個人。于是,一車沙子傾盆而下,把死者活活埋了進去。

“如果不是有攝像頭,我怎么也不會想到會是這個結果。”林濤看著眼前反復播放的監控錄像。

我點點頭,說:“世界上沒有什么不可能的事情,這件事提醒我們,以后分析案件的思路還是要開闊些。不然那兩個運沙的工人,該是有多冤枉啊。”

我們科里都是正兒八經的偽球迷,所以,星期五深夜的歐洲杯揭幕戰自然不能落下。在答應鈴鐺星期六上午陪她去看嬰兒用品后,我順利獲假。我們勘察組的幾個人,甚至也叫上了陳詩羽,一起深夜圍坐大排檔的圓桌前,一邊喝啤酒,一邊吃龍蝦,一邊對著大屏幕里的球員評頭論足。

“喲,現在已經是6月9日了,大寶是今天去拍結婚照吧?”林濤說。

“是啊。”我擺出一副過來人的樣子,說,“所以,他才不來參加我們的聚會,他要起早,累一天呢。”

“這個土人,選的什么日子啊,還69呢!”韓亮一臉猥瑣。

“什么意思啊?日子怎么不好了?”陳詩羽捏著餐巾紙擦了擦嘴角。

林濤說:“流氓。”

聚餐進行到深夜,我們各自回家,想必都是立即昏睡不醒。直到第二天一早,我被床頭柜上的電話鈴聲驚醒。我一躍而起,拿起電話一看,是大寶。

“大星期六的,不好好拍照,給我打什么電話。”我一邊嘟囔著,一邊接通了電話。

“完蛋了,你寶嫂跑了,她不和我結婚了。”大寶是帶著哭腔說出這句話的。

一句話說得我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還沒來得及細問,師父的電話很有侵略性地打了進來。

“你別急啊,回頭我們再細聊。”我簡單安慰了一下大寶,切換通了師父的電話。

“龍番城市公園,中間的那個鴛鴦湖,一具女尸,懷疑他殺。”師父很簡潔地概括了時間、地點、人物,“你們馬上出發給予支援。”

聽見有命案,我連忙開始穿起衣服,一邊滿懷爽約的愧疚安慰著鈴鐺,一邊拿起手機打通了韓亮、林濤和陳詩羽的電話。

此時此刻,我已經把大寶的那個驚天壞消息忘得一干二凈。

我們幾個人都是睡眼惺忪的狀態,一路拉著警報駕車趕往位于龍番市新區的城市公園。

城市公園是龍番市大建設以后,在新區建設的一個開放式公園。公園是綠洲式的,沒有圍墻,景色別致,市民可以駕車自由進出,也可以在景點附近停車退留。當然,這塊寶地也成為先行一步移居新居的一些老年人散步、鍛煉的好場所。

公園的中心是一個人造湖,面積不大,但是和周圍的景觀相得益彰。中心現場便是那里了。我們駕車直接開到了鴛鴦湖的一側,此處現場已經拉起了警戒帶,先行到達的民警正在給幾名群眾做筆錄。

我一跳下車,就看見了坐在警戒帶外的石凳上發呆的大寶。

“哎?你怎么來了?”我驚訝地笑道,“剛剛經歷了感情打擊,這么快就能恢復狀態投入工作?為了不長痔瘡,這種時候都能來出勘現場?”

“對啊,我剛才還在說,這么好的現場,怎么能不喊大寶呢?他怎么了?”韓亮坐到大寶身邊,問道。

“你問他。”我指了指大寶,問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發現了一具尸體,然后夢涵就跑了,說不和我結婚了。”大寶一臉委屈地說。

寶嫂叫作趙夢涵,有著一個她引以為豪的洋氣名字。自從她的這個名字被我們果斷棄用,而用“寶嫂”這個鄉土氣息濃烈的外號代替以后,她就經常埋怨大寶,說是大寶連累了她。

“弄了半天,你是這個案子的報案人啊。”我說,“我說怎么事情都掐一起來了呢。”

“你是法醫,寶嫂也知道,你發現一具尸體怎么了?“林濤詫異道,“這對你來說,太正常不過了。”

“你別急,讓大寶復述一下案發的經過。”我說。

大寶咽了咽口水,說:“這家挨千刀的婚慶公司,非要拉我們大清早來這里拍婚紗照,說是新景點,容易出效果。”

“寶嫂倒是可以出效果,你嘛,哪里拍都一樣。”韓亮嬉笑道。

大寶白了韓亮一眼,接著說:“來這里拍就來這里拍吧,還非要讓我們來水邊拍。這種風景區的水,我是最怕的,我們總是在這種水里發現尸體嘛。所以,我今天就有種不祥的預感。”

“沒想到你的預感成真了?”我問。

大寶點點頭,指了指遠處正在做筆錄的一個長頭發的文藝青年,說:“那個挨千刀的攝影師,還非要我倆蹲在水邊,讓我用手劃拉水。劃拉一下就算了唄,結果還總劃拉,劃拉劃拉,我就劃拉出來一只人手。”

大寶頓了頓,我問:“然后呢?”

“然后?”大寶翻了翻眼睛,說,“然后我就發現了水里的浮尸啊,然后夢涵就說,婚紗照也別拍了,我倆也別結婚了,然后她就穿著婚紗打了個車跑了。”

“你肯定有沒說的。”我說,“她穿個婚紗,你還能跑不過她?攔住她哄哄不就好了?”

大寶又咽了口唾沫說:“關鍵我在保護現場,我聽見她說這句話的時候,她已經跑遠了。”

“我說吧。”我說,“肯定沒你說的那么簡單。”

“其實也沒啥。”大寶說,“當時我感覺到水里有東西,用力劃拉了一下,就看見一只人手,然后我啥也沒說,抓住袖子就把尸體給拎上來了。”

“啊?寶嫂在旁邊嗎?”韓亮問。

大寶又翻了翻眼睛,說:“忘了。”

大家一起嘆息了一聲。

大寶接著說:“我拉上來一看,是一具女尸,就聽到周圍全是尖叫聲。我怕大家破壞了現場,一方面讓攝影師、化妝師他們幾個別亂跑,等著做筆錄,一方面就張羅著保護現場了。”

“換我也要跑啊。在你眼中,尸體比老婆還重要,換誰誰不跑?”陳詩羽說。

“確實,你是一個法醫,但在這個事件中,你就是一個普通的群眾。你的第一反應,應該是保護、安慰你的未婚妻!”我也著急了,“像你這樣不知道角色轉換的人,活該一輩子單身!”

大寶沮喪地低下頭,說:“我知道錯了。”

“下一步怎么辦?”看到大寶的沮喪,我有些不忍,畢竟從這一點上可以看出他有多愛他的職業。

“我得想辦法把老婆追回來。”大寶說。

陳詩羽糾正道:“是前女友。”

大寶又沮喪地低下頭。

我揮手讓陳詩羽打住,然后說:“這樣吧,這個案子你別管了,交給我們。說不定是個自殺呢?”

“不會。”大寶說,“頸部有傷。”

“真有你的!”我頓時不知道該說什么好,我說,“你到底是來拍婚紗照的,還是來驗尸的?別讓你的職業侵略你的生活好不好?”

“難道我們的職業沒有侵略我們的生活嗎?”林濤有些傷感,看了看陳詩羽,說,“我們這樣的,只配找同行做伴侶。”

我說:“不管怎么樣,這個案子我們來處理就好了,大寶就去哄哄寶嫂吧,我可以理解她的心情。你毫無征兆突然就拖了一具尸體到她身邊,然后又不顧她的感受去安排工作,過度驚嚇引起過度失望,你要費點兒工夫了。”

“你別用分析犯罪嫌疑人心理的路子來分析我老婆的心理好不好?”大寶說。

“是前女友。”陳詩羽說。

我第一次發現這個傲傲的小女孩,嘴巴也挺毒。

大寶垂下眼簾,說:“我要和你們一起辦這個案子,我要抓住這個害得我感情受挫的王八蛋。破案后你們幫我一起去哄,行不?”

我看了看大寶,心想還真沒法少了這個默契的助手,說:“好吧。”

我直起身來,環視了一下現場。因為這里是一個公共場所,所以估計也不可能在地面上獲取什么痕跡物證。

“水面太大了,不可能抽干。”胡科長在一旁說,“不知道這水底還會有什么東西。”

“是啊,看起來這個女人的衣著還是比較完整的。”我看了看平躺在地面的尸體,說,“說不定水底就會有隨身物品。”

“我打電話請蛙人吧。”胡科長說。(蛙人,這里指接受過特別訓練的特種警界部隊的水底行動人員。)

我點了點頭,看周圍圍觀的群眾越來越多,說:“先把尸體拖走吧,照片什么的傳出去不好。”

尸體被殯儀館的車拖走不久,消防支隊派來的兩名蛙人就相繼下水。現場沒有什么可勘查的,我們只有坐在岸邊焦急地等待蛙人的消息。

死者的隨身物品對于案件偵破來說非常重要,一般都可以在隨身物品中找到證明死者身份的東西,這樣就省去了法醫很多麻煩。比如,就不需要通過取下恥骨聯合來進行年齡推斷了。

鴛鴦湖的水域不大,但也不小,好在這是一個人工湖,建成時間也不長,湖底淤泥不多。大約半個小時的時間,一個蛙人從水面上冒出了腦袋,同時揚了揚手。我們看清,他的手中拿著一個女士皮包。

我們幾個不約而同地歡呼了一聲,耐心地等待蛙人游到水邊。我戴上手套,接過了水里的皮包,林濤麻利地貼上比例尺照相。

這是一個看起來做工挺精細,但是并不昂貴的普通皮包,整體還很新,包的拉鏈呈現出鎖閉的狀態。我懷著刮彩票一樣的心態,輕輕拉開了包的拉鏈。

包里進了不少水,我在地面上墊上一層塑料布,然后將包里的物件連同水一起倒了出來。有化妝包、有鑰匙包,還有一些零碎的物件,可惜沒有錢包、手機和卡包,沒有任何可以直接證明死者身份的證件和物品。

“錢包、手機都沒有。”大寶說,“死者的包里攜帶了這么多東西,肯定也會有錢包和手機呀。”

“你是說,這是一起侵財殺人的案件嗎?”林濤腦洞大開,“先劫財,再劫色,最后殺人!”

“我可沒說啊。”大寶很謹慎,“但是唯獨錢包、手機丟失,多多少少還是有些侵財指向的。”

“雖然包的拉鏈是拉著的,里面的物體不可能因為水的浮力而離開包體。”我對趴在岸邊的蛙人說,“但不排除犯罪分子把錢包、手機、卡包和皮包分別丟棄。所以請你們幫幫忙,能再找一會兒嗎?”

蛙人點點頭,一頭返回水中。

此時,我已經對這條確認死者身份的捷徑不抱希望了,招手和他們幾個人“駕車趕往殯儀館,先把尸體的基本情況搞清楚再說。”

殯儀館解剖室是一個很陰森的地方。一般情況下,殯儀館都設在離市區比較遠的郊區,加之這邊的習俗是上午舉行遺體告別儀式,所以在臨近中午的殯儀館中,只能聽得見樹上知了的叫聲。

以往,我們這個工作組一旦進了解剖室,這個陰森沉寂的場所會立即熱鬧起來。因為有李大寶這個活寶,這么肅穆的地方,也會變得很不嚴肅。我們都刻意地在檢驗尸體的時候保持沉默,但是呆萌的大寶,總讓人忍俊不禁。

今天不同。

大寶剛剛承受了感情的打擊,顯得比我們任何人都沉默,所以在這個空曠的房屋之內,只能聽得見不銹鋼器械碰撞的聲音。

“死者上身著白色短袖襯衫,粉紅色內衣;下身著牛仔裙,粉紅色三角內褲;赤足,腳上穿一雙網兜式運動鞋。”我一邊和大寶一起逐件脫下死者的衣服,一邊故意大聲地報出檢驗情況,為了打破這讓人很不習慣的沉寂。陳詩羽在一旁很快地記錄著。

“衣著很完整,紐扣沒有丟失,衣服沒有破損。”胡科長在一旁接過我脫下的死者的衣服,一邊檢查著說。

“尸體輕度腐敗,腹部出現尸綠。”我說。

“你看這個死者大概死了多久?”大寶終于開口說話了。

我說:“剛才從你說的情況看,死者應該是在水中懸浮著的。”

大寶點點頭。

我接著說:“死者沒有完全上浮,但是處于上浮狀態,尸體上尸綠形成,這樣的情況,在這種天氣里,估計至少死亡四十八個小時了。”

“那就是……7日早晨之前。”大寶沉吟道。

死者的衣服一被脫去,我們就看到了她在自己腰骶部文著的一只紅色蝴蝶。蝴蝶翅膀上的花紋很復雜,但是整只蝴蝶看上去栩栩如生。

“這個文身的水平可不低啊。”韓亮仍然是一副閑人的模樣靠在解剖室門口,說,“這老遠我都能看出3D的效果。”

“管它水平高不高,這是辨明死者身份的最好標志。”我說,“至少我們不需要再那么麻煩地鋸、煮恥骨聯合了,還可以給死者留個全尸。”

對死者的文身拍照記錄后,尸表檢驗正式展開。

“死者尸僵已經緩解。”我說,“尸斑呈現暗紫紅色。”

“啊!”大寶突然大叫了一聲,把幾個人全都嚇了一跳。

“怎么了?”我說,“別一驚一乍的。”

大寶指了指死者微睜的雙眼,說:“你自己看,嚇死人了。”

從古代開始,民間就有“死不瞑目”的說法。老百姓總認為死者死亡的時候,沒有閉上眼睛,就是有冤情,或者有未了的心事。其實從法醫學上講,這種理論是沒有什么依據的。眼瞼位于眼球的前方,構成保護眼球的屏障。眼瞼的皮膚和皮下組織層以下是肌層,主要是眼輪匝肌和提上瞼肌。肌肉的收縮,控制了眼瞼的開閉。一般情況下,人體死亡后,會立即進入肌肉松弛階段,眼臉的開閉狀態受死亡當時眼臉的狀態的影響,可能是開的,也可能是閉的。隨著尸僵的形成,眼臉大多出現微微張開的狀態,此時可能不能輕易人為控制眼臉的開閉。待尸僵緩解,眼臉又可以受到人為作用而開閉。在小概率情況下,死后立即出現肌肉痙攣,也可能會導致眼瞼的張開。

大寶正在按照常規尸檢順序,對死者的頭面部進行檢查,不知道死者的眼睛為什么嚇著了他。

“怎么了?這不是正常的嗎?”我走到尸體的旁邊,看看死者微張的眼瞼,順手拿起止血鉗,夾起死者的上瞼翻了開來。

“我的天。”著實嚇了我一跳。

“怎么了?我不敢看。”陳詩羽可能注意到我和大寶的表情,環抱著記錄本,站在一邊不敢靠近。

“她為什么沒有白眼珠?”大寶說。

“啊?”林濤的臉色有些發白。

我鼓起勇氣,重新用兩只止血鉗分別夾開死者的上、下瞼,對林濤說:“拍照。”

林濤猶豫了一下,但還是不愿意在陳詩羽面前表現出膽怯,拿起相機走了過來。

“我的媽呀,真的沒白眼珠,整個眼球都是黑的!”林濤“咔嚓”一下拍完,嚇得風一樣逃遠了。

這只有在恐怖片中出現的情景,真實地出現在了我們的面前。死者的眼臉翻開后,整個眼囊內是黑色的,看不到白色的結膜。

“這尸體還算新鮮啊。”大寶抬起前臂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說,“怎么會這樣?”

各種法醫學冷知識在我的腦海里劇烈翻滾,我說:“腐敗也不會出現這樣的情況……嗯,我知道了,這是鞏膜黑斑。”

“這個名詞好像似曾相識。”突然的驚嚇,仿佛讓大寶進入了工作狀態。

我說:“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這種鞏膜黑斑是極少會出現的。主要原理是:人體死亡后,因為眼瞼沒有閉合,環境干燥,造成眼部鞏膜水分迅速喪失,喪失水分的鞏膜會變得很薄,鞏膜下方的脈絡膜的色素就會顯現。其實不是沒有白眼珠,而是白眼珠下面的色素暴露出來,看起來整個眼球都是黑色的。”

“這樣可以反推出,死者就是死不瞑目啊。”大寶說。

“死亡時候眼睛正好是睜開的,死后眼瞼也可能是睜開的。這個我聽老秦說過,不代表什么。”林濤說,“不過,你剛才說,鞏膜黑斑的形成原理是因為環境干燥。可是這是一具水中的尸體啊!水中怎么能叫作環境干燥?”

“問得好!”我說,“我一直在思考這個問題!我們先看看尸斑。”

我和大寶合力,把尸體翻來翻去,觀察尸體上主要集中在腰部以下的尸班。

“我聽你說過,水中尸體的尸斑不能說明什么啊。”陳詩羽說,“這個尸體不就是水中尸體嗎?”

水中尸體尸斑淺淡的主要原理是因為流水中尸體不停翻滾,紅細胞不能在固定的位置沉積,所以尸斑不清。”我說,“但是鴛鴦湖是個不大的人造湖,最近幾天天氣晴好,幾乎無風,水流的速度是可以忽略不計的。那么,鴛叁溯中的尸體,其實就是和平地上的尸體差不多了,不能用水中尸體的思維來考慮尸斑。而且,死者應該是窒息死亡的,所以尸斑會比其他死因的尸斑要重得多,更能說明問題了。”

“那這個尸斑說明了什么問題呢?”陳詩羽說。

我沉思了一會兒,說:“死者的尸斑集中在下半身,這個倒是可以解釋。因為人體的四肢是實的,而軀干是腔體,所以軀干肯定比四肢的浮力大。平躺在水中的尸體,軀干可以懸浮,但是四肢一般都會下垂。下肢比軀干位置低,那么尸斑就會主要沉積在下肢。”

“研究這個,好像沒什么意義吧?”林濤說。

胡科長在一邊微微一笑,說:“我理解老秦的意思了。你們看,死者的兩條大腿,全都是暗紫紅色的。按理說,雖然尸斑主要沉積在下肢,但是作為單獨的下肢,也有位置高低之說。大寶,你看到尸體的時候,是仰面的,還是俯臥的?”

“仰面的,這個我可以確認。”大寶說。

胡科長說:“既然是仰面的,尸斑的堆積應該主要集中在大腿后側。但是這具尸體的大腿全是尸斑。”

“而且,”我接著說,“下肢下垂,最低點應該是腳。但是我感覺死者的雙足和小腿的尸斑并不是最重的,最重的部位在膝蓋。”

“那說明什么問題呢?”陳詩羽歪著腦袋問。

“這個我也需要想一想。”我低著頭說,“繼續尸檢吧。”

死者的眼瞼出血、口唇青紫、四肢指甲青紫,都提示死者是死于機械性窒息。而死者頸部觸目驚心的損傷,告訴我們她就是死于頸部壓迫而導致的機械性窒息。

死者的頸部很白凈,所以那一道青紫的痕跡特別醒目。

“把尸體剛撈出水的時候,我還以為頸部是掐痕呢。“大寶說,“現在看起來是勒痕啊。”

我點點頭,說:“死者頸部的皮下出血呈現出很強的規律性。你看,損傷是圍繞頸部的,上緣和下巴接觸,所以看不清晰,但是下緣很整齊。上、下緣之間有幾厘米的寬度,說明不是徒手,而是有帶狀物勒頸的。”

“那可就不好說了。”陳詩羽說,“不會是上吊自殺吧?”

“上吊自殺,然后再掉湖里?”負責聯絡的一名年輕偵查員突然插嘴道。我搖搖頭,說:“死亡性質和尸體狀態是不能掛鉤的。假如這個女的是某個男人的情婦,因為逼婚不成,上吊自殺。男人怕擔當責任,把尸體拋棄,不就完全有可能嗎?”

“哦,對。”偵查員說。

“不過,這案子不是自殺,是他殺。”我說。

“我知道了。”陳詩羽說,“這是你們區分勒死和縊死的原因。”

我滿意地點點頭。陳詩羽最近一直正在惡補法醫學教材,對法醫學的推理判斷,有了一些認識。尤其是經歷了山坳里的命案,她更是對頸部受力窒息死亡的尸體現象有了一些直觀的了解。

法醫對于勒死和縊死的區分主要是看索溝的形態。縊死是用自身重力作用于頸部的,所以頸部的索溝自然有重有輕,有提空;而勒死是用外界機械力來作用于頸部的,頸部是類圓形的,所以受的力比較均勻,索溝也會比較均勻,而且絕大多數勒死的索溝都是有相交的。縊死一般多見于自殺,但勒死則多見于他殺。

“死者頸部的索溝很寬,表皮剝脫不明顯。說明兇器繩索是一個很柔軟、很寬的物體。”我說,“這兇手為什么不用更細、更容易勒死人的繩索來殺人呢?”

“沒有準備?臨時起意?”林濤說。

我點點頭,說:“只有這樣解釋了。”

對于女性尸體,法醫會常規對乳頭、口腔、肛門、陰道進行拭子提取。我們對死者的陰道擦拭物還進行了精斑預實驗。

結果令我們驚奇。

“弱陽性?“大寶說,“有精斑哎!這會是最有力的證據!”

“奇怪了,被水泡了兩天,怎么可能還檢驗得出精斑呢?”陳詩羽說,“還有,弱陽性的精斑,能檢驗得出DNA嗎?”

我笑了笑,說:“這個我得糾正你的思路。很多人,包括很多領導,總會認為某些案例肯定會提取到DNA,某些案例肯定不會提取到DNA。其實這樣的思路是錯的。能不能提取到DNA,都是概率性問題,而不是必然性問題。比如,一起強奸案件,尸體新鮮,環境干燥,那么提取到DNA的概率就非常大,但也不是必然能提取到的,會受到很多因素的影響,比如你沒來之前的‘云泰案’,就是這樣。再比如,一起勒死的案件,現場遺留繩索,很多人認為不可能有什么證據,但是有小概率可以在繩索上找到兇手的脫落DNA。所以,提取生物檢材必須要細致地進行,再不可能的事情,都要去試一試,說不準就有發現。這具水里的尸體,若不是我們試一試,也不會發現精斑預實驗竟然是陽性!這就是小概率事件。”

“那么,很多案件的破獲都是巧合,對嗎?”陳詩羽又歪起了腦袋,一臉天真爛漫。

我點點頭,說:“我曾經說過,很多案件的破獲都有巧合,但是沒有認真、嚴謹的態度,就沒有巧合。”

“看來內褲也要一并送去DNA檢驗室了。”胡科長說。我點點頭,說:“成敗在此一舉。”

“雖然有精斑,但是性侵跡象不明顯啊。”大寶說,“死者的衣著那么整齊,而且會陰部也沒有看到損傷。”

“衣著完整、會陰部沒有損傷不能代表就不是性侵。”我說,“可以是在性侵后被害人自己穿好衣服又被殺害,也可以是兇手殺完人,又給被害人穿了衣服。有損傷可以提示有可能是強奸,但是沒損傷不能代表死者自愿。反正有線索就要繼續查下去。”

大寶點點頭,尸檢工作繼續往下進行。

雖然兇器是不太順手的殺人工具,但是兇手的力量還是很大的。

我們解制死者的頸部皮膚,發現死者頸部肌肉有大面積的出血,這提來手心狠手辣,也提示因為工具不利而導致死者從窒息到死亡的過程很漫長。

死者是經歷了一個很痛苦的過程才死去的。”我惋惜地說。

“死者的舌骨、甲狀軟骨、環狀軟骨都骨折了。”大寶用止血鉗復位了已經碎裂、變形的死者喉部。

我揣搖頭,用剪刀剪開死者的氣管和食管,說:“死者的氣管和食管內沒有水中異物,沒有溺液,沒有嗆咳的氣泡。說明死者是死后被拋尸的。她入水后,就已經沒有了呼吸活動。”

“死者的胃里也沒有溺液。”大寶打開死者的胃,說,“食糜形態已經不完整,食物已經進入十二指腸和小腸,估計死者是末次進餐后三到四小時死亡的。”

“死者的四肢關節有散在性的約束傷和抵抗傷。”我指著死者關節處皮下的一些片狀出血,說,“雖然有反抗,但是反抗不明顯,說明兇手和死者的體力懸殊還是很大的。”

“尸體檢驗完了,你們覺得案件性質大概是什么?”胡科長問。

我搖搖頭,說:“這個不好說。兇手看起來沒有預謀,不像是因仇預謀殺人。但是性侵和侵財的跡象都是存在的,所以現在也不能判斷是侵財、性侵還是激情,或許都有因素吧。”

“既然兇手拋尸,就有可能是熟人,所以還是先查尸源吧。”林濤說。

我點點頭,說:“情況簡單回復專案組。今天是大周末呢,我們回去休息下,大寶你也回去思考一下怎么哄老婆。晚上八點鐘的專案碰頭會上見。”

“是前女友。”陳詩羽說。

我是為了不爽約,才決定讓大伙休息一下午的。當我在嬰兒用品商店找到鈴鐺的時候,發現是寶嫂正在陪著她。

寶嫂已經換下了婚紗,卸掉了妝容,挽著鈴鐺的胳膊,走馬觀花。

為了避免尷尬,大寶的事情我只字未提,默默地跟在她倆后面,幫忙提手提袋。

走了一個多小時后,我們來到一家嬰兒服裝商鋪,商鋪門口的幾個小孩模特引起了我的注意。這是四個塑料的模特,造型都是一樣的。模特平舉著雙手,做出跳起懸空的姿勢。因為模特的一雙小腿都向后屈曲,模特是依靠一根鋼桿支撐在地面上的。

我繞著模特看了幾圈,蹲在模特的身旁想了良久,感覺腦袋里火花閃爍。

我興奮地站起身來,把手提袋交到鈴鐺的手里,對鈴鐺說:“一會兒你們打車回家,我得先走了。”

“你們男人怎么都這樣?!”寶嫂義憤填膺地說道。

鈴鐺扶了扶腰,摸了摸寶嫂的后背,安慰似的說:“沒事的,工作嘛,我們得支持。”

我感激地對鈴鐺笑了笑,轉身跑走。

在接到我的電話后,大寶和林濤先行趕到了專案組。從林濤打來的電話中,我知道專案會議提前召開了。既然是提前召開,就應該是有特殊原因,我懷著忐忑的心情,一路飆車趕到了市局。

當我推開專案組的大門,就知道案件果真已經有了突破性的進展。而這個進展,又是刑偵撒手锏——DNA檢驗取得的突破。

“死者的陰道擦拭物和內褲,我們都檢出了基因型。”從市局被遴選到省廳后不久就擔任省廳DNA實驗室主任的鄭宏,也參加了此案的DNA檢驗和比

對工作,她說,“經過兩者的比對,我們確定是混合型DNA。”

所謂的混合型DNA,說明留下的精斑不是一個人的。

“兩個人?輪奸嗎?”我說,“給人感覺真的有點兒像是性侵案件了。”

鄭姐接著說:“然后,我們把這兩個人的DNA放在前科人員DNA庫里進行了比對,結果很意外,居然比出了一個前科人員。”

DNA檢驗果真是撒手锏,比我們現場法醫推斷來、推斷去要直接多了,這就已經直接鎖定了犯罪嫌疑人。

“根據DNA實驗室的比對結果,我們對這個前科人員進行了身份確定。”偵查員接過鄭姐的話茬兒,說,“這個人叫作房三水,曾經就讀于龍番大學美術系,是藝術特招生。在大一的時候,就因為和人打架,把對方打成輕傷,沒錢賠償,坐了三年牢,學籍也因此被注銷。他的父親早逝,母親在家種地,在他坐牢后,就很少聯系他。根據系統記載,這個人至少有十次被治安拘留的記錄,案由都是斗毆。’

“就是一個地痞流氓啊。”我笑了笑,說,“嫌疑上升了。他平時就是混事兒嗎?”

“不,開了家文身店,做文身師。”偵查員說。

我頓時想到了死者腰部的3D蝴蝶文身,說:“熟人作案嗎?嫌疑進一步上升。”

“那下一步怎么辦?”林濤說。

“我們已經派人去抓了,估計現在已經抓到了。”偵查員說。

“那我們就在這里等結果吧。”我說。

“對了,你們沒接通知就提前到專案組來,是有什么發現嗎?”陳張宏副局長對我說。

我搖搖頭,說:“既然有了突破性進展,我的那個可能性分析也沒多大用處了。”

我的話音剛落,樓道里就傳來一些嘈雜的聲音,我起身探頭去看,見兩個民警扭著一個男子走進了專案組隔壁的審訊室。

“打開監控攝像頭,我們就在這里看審訊監控。”陳局長說。

“抓我干嗎?”被抓的男子一身文身,想必就是房三水。

“你心里清楚。”偵查員上來探了探虛實。

“我不清楚!我好久沒打過架了,我跟女朋友保證過的。

“你女朋友叫什么名字?”偵查員問。

“倪妙妙。”房三水掙扎了一下,“手銬能拿掉嗎?我得靠這雙手吃飯!”

“這個,你認識嗎?”偵查員開門見山,舉起了死者的腰部文身和死者的面部照片。

房三水突然停止了掙扎,怔怔地盯著照片。良久,他突然像瘋了一樣從審訊椅上跳了起來,大叫道:“她怎么了?你們對妙妙怎么了!”

從房三水的淚水噴涌而出時,我的心里就開始懷疑之前的觀點,那種表情實在不像是裝出來的。于是,我的腦子又開始飛速轉了起來,為下一步的分析整理思路。

偵查員對房三水做了許久的工作,房三水的情緒才稍微穩定一些。

“6日晚上大約六點鐘,妙妙來找我,我們剛在一起不到一年,但已經決定結婚了。”房三水說,“我們一起吃的飯。”

“吃的什么?”

“我做了幾個菜,西紅柿炒蛋、排骨,好像還有木耳炒肉絲。”房三水垂著腦袋,視頻影像看不清他的表情。

我翻了翻尸檢筆錄,死者的胃內容物和他所述的一致。

“吃完飯,我們那個了。”房三水以前經常進出局子,他很快就知道公安局為什么會找到他,“然后我要打游戲,她說要回家,我就讓她自己打車回家了。”

“那時候是幾點?”

“八點。”

“你怎么記得那么清楚?”

“因為我們八點鐘有游戲的公會活動,公會活動剛開始,她說明早要趕火車,要回家早點兒休息,我就說你打車走吧。”

網監支隊的一名偵查員轉身離開會議室。

“倪妙妙是做什么的?以前有什么仇人嗎?”偵查員問。

“沒有,她很內向的,也很少和別人有交集。”房三水說,“更談不上什么仇人了。她是興化IT的技術部主管。”

“嚯,一個外企高管愛上一個社會混混,多么悲壯的愛情故事。”大寶顯然不太相信這個男人,陰陽怪氣地說。

“再悲壯,能有你悲壯嗎?”陳詩羽說。

“我們是玩魔獸世界認識的,感情一直很好。”房三水說。

“她消失兩三天,你都不找?”偵查員問。

房三水說:“她不讓我隨便給她打電話的,她經常加班,她說她有空就會給我打電話的。而且她從我家離開的時候,說是要出差一星期的。”

“那你這兩天在做什么?”

“白天照顧店里生意,晚上玩魔獸世界。”房三水說。

“你們不是游戲里認識的嗎?游戲里看不到她你也不奇怪?”

“她好久都沒玩了。”

“倪妙妙的公司也沒有報失蹤?”我問。

偵查員說:“剛剛了解的情況,倪妙妙這次是去云泰的分公司突擊檢查技術指標。總公司以為她走了,分公司不知道她要來。所以,一直沒有人報失蹤。”

“房三水租住房的網絡活動我們調查了,他6月6日晚上七點半上線,一直玩網絡游戲玩到十二點。”網監部門的偵查員走回會議室,說。

“他沒有作案時間。”我說,“根據房三水對他們晚餐的供述,死者應該是當天晚上八點到十點之間死亡的。”

“沒想到,這個突破性進展,不是個進展。”胡科長說。

我搖搖頭,說:“不,依舊是個進展,至少我們現在搞清楚死者的身份了。”

“既然是拋尸,有可能是熟人作案嗎?”大寶問。

“死者的家,住在哪里?”我轉頭問主辦偵查員。

偵查員用投影儀放出一張龍番市地圖,用激光筆指著說:“這個位置是房三水的家,倪妙妙的住處在新區。”

“也就是說。如果死者打車家,應該是走這條路。”陳局長用激光筆指著一條大路,慢慢南移,紅點最終停留在“龍番城市公園”幾個字上。

“如果死者是在車上遇害的,兇手有可能沿途找個地方丟棄。”我說,“那就不是熟人作案了。因為兇手的行為是毀證行為,而不是藏匿行為。”

“房三水現在沒有嫌疑了嗎?”林濤說。

我說:“現在嫌疑很小了。第一,作案時間排除了。如果房三水是有準備作案,在作案的時候利用其他手段造成自己不在場證據的話,那么他殺人就應該選用一個順手的工具。第二,從房三水被抓后的表現看,如果他真的是在演戲,那么也太逼真了,毫無破綻可尋。第三,如果是房三水作案,那么他拋尸的目的就是延長發案時間。而他被抓后,直接主動提出了死者的存在,這不符合一個存心隱瞞的人的心態。第四……”

“你們別忘了,混合DNA的意思是說,除了房三水,還有個人和死者發生過關系。”鄭宏打斷了我的話,說。

我點點頭,說:“從尸檢上看,死者應該遭受過約束,但是會陰部沒有損傷,不排除是殺人后強奸。這個另外出現的DNA,嫌疑現在是最大的。城市公園這個地方,附近有沒有什么特別隱蔽的所在?”

“這需要我們去考察一下。”偵查員說,“畢竟是新區,人也不是特別多,但有沒有適合作案的地方,還需要實地去看。”

“那就去看啊。”陳局長說。

“可是,法醫能確定死者是在什么環境里,怎么死亡的嗎?”偵查員仍有困惑。

我說:“這就是我剛才沒有說完的第四點,可以證明兇手不是房三水的依據。房三水沒有車,而死者是在車里被人勒死的。”

“有依據嗎?”偵查員問。

我點點頭,說;“這事兒得從死者的眼睛說起。死者的眼睛出現了鞏膜黑班,是一種在干燥環境下才會出現的情況,我一直都搞不清楚為什么。尸體是在水里的,而且現在的空氣濕度也不小,為什么會出現黑斑呢?后來看了尸斑我就明白了。”

“為什么?”大寶急著問。

“死者的尸斑和她平躺在水中的姿勢不符。”我說,“按照她現在的姿勢,尸斑應該集中在她的大腿后側以及小腿、腳。但是我們看到的尸班,是在大腿前面后面都有,最重的地方是膝蓋,小腿和腳反而較輕。結合鞏膜黑斑,可以肯定,死者是在死亡后,保持一個特別的姿勢至少十個小時,然后被拋尸水中的。簡單地說,死者是在死亡很長時間后,被人移動尸體、改變尸體姿勢的。”

“為什么至少十個小時?”偵查員問。

我說:“機體死亡后十到十二個小時之內會形成固定的尸斑,這個時候翻動尸體,會在新的低下部位形成尸斑,而老的低下部位尸斑下會消失,依然存在。死者的大腿前、后都有尸斑,說明死者先處于一個類似俯臥位,大腿前面較低,形成大腿前面的尸斑,在保持這個姿勢十到二十四個小時之間的某個時間點,又被更改為仰臥——也就是我們發現尸體時候的姿勢,所以才會在仰臥時候較低的大腿后側形成尸斑。”

“水中尸體不會移動嗎?”

“不會。”我說,“我查了氣象資料,那幾天天氣很好,現場的水也是不流動的,尸體不會自己翻轉。”

“你接著說。”陳局長說,“我還是不知道這個移尸的依據是怎么推理出死者是在車里死亡的。”

我笑了笑,說:“開始我就發現死者死后被人移尸,但是具體有什么作用,我也沒有想清楚。甚至連死者死亡后到底保持一個什么姿勢,才能讓尸斑集中在大腿前側和膝蓋,我都沒有想明白。今天逛街的時候,我看見一個模特,我就突然想明白了。”

“什么樣的?”陳局長問。

我把手機中的照片拷貝到電腦里,投影在幕布上,說:“死者應該和模特的姿勢是一致的,上身以及大腿應該是基本直立的,朝前方傾斜,所以尸斑在大腿前側;雙臂應該有東西架住,所以雙臂也沒有尸斑。死者的膝蓋著地,所以尸斑最重;小腿和腳向后翹起,所以沒有尸斑。也就是說,尸體是以膝蓋為底點,呈現一個“V”字型的姿勢直立在那里。”

“說得好恐怖。”林濤嘀咕了一句。

我接著說:“被害人死亡后,肌肉會松弛,肯定不會自己保持這個姿勢。那么肯定是周圍的物體把她擠壓成這樣的姿勢。那么,什么地方會有這樣的物體,可以把一個尸體擺成V字形直立,雙臂架起呢?而且,關鍵的疑點是,死者全身都沒有擦傷,生前傷和死后傷都沒有,那么說明把尸體架起來的物體,表面是光滑、柔韌的,不可能是墻壁、床沿之類的東西。那么,這是個什么東西呢?”

“什么?”幾個人異口同聲地問道。

我說:“開始我也想不出來,后來我結合死者的鞏膜黑斑和死者的頸部損傷,終于想明白了,只有在車里!第一,這種天,如果兇手也在車里陪著尸體待十幾個小時,肯定要開空調,那么車內空氣就會非常干燥,符合鞏膜黑斑的形成環境。第二,兇手的殺人兇器是一個幾厘米寬的繩索,顯然不順手,是臨時起意、就地取材的。車里就有這樣的繩索。”

“安全帶!”陳詩羽說。

我微笑著點點頭,說:“第三,如果被害人死亡后,尸體在后排。上半身緊貼著前排座椅,雙手搭在前排座椅的頭枕兩側,膝蓋著地,身體前傾,小腿和腳反翹架在后排座椅上,完全可以形成我說的那種形態的尸斑!”

“座椅都是軟的!”大寶說。

我接著說:“依據以上的推論,我斷定死者是在一輛汽車中被害的,案件性質很有可能是臨時起意的性侵。至于死者的錢包手機丟失,肯定是兇手順手牽羊而已。結合房三水的供述,死者原本是要打車回家的,死者既然是死在車里,那么,很有可能是出租車司機臨時起意,謀性殺人!”

“這太好辦了,調查全市出租車的GPS信息,迅速進行研判。”陳局長說。

我說:“我覺得一輛出租車不可能載著一具尸體到處跑,而且尸體的拋尸地點也就在死者回家的路線上。所以我分析,死者在車里的這十來個小時,車應該是停著的,而且應該是停在一個隱蔽的地方。”

滿懷著破案的信心,看著鈴鐺買回來的嬰兒衣物,我睡得很香,一覺醒來已經八點多了。我慌慌張張地洗漱完畢,開車趕往市局專案組。

林濤、大寶和我幾乎是同時到達專室組的。林濤和我一樣滿面紅光,而大寶則帶著一對黑眼圈,一臉灰暗。

“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你們先聽哪個?”這句有些戲嘯的話,從滿面嚴肅的陳局長嘴里說出,顯得很不相宜。

“先聽壞消息吧。”我說。

陳局長說:“經過研判,全市所有的出租車,都被排除了。”

“什么?”我有些驚訝,這個壞消息遠遠壞過了我的想象,“那……那下一步豈不是沒得查了?我的推斷有錯誤嗎?那好消息呢?”

“好消息是我們在房三水家去鴛鴦湖的路上,找到了一處比較符合推斷的隱蔽地點。”陳局長說,“這是一處綠化帶,一般不會有車開上去。但是我們在這個地方發現了汽車的輪胎印痕。”

“也就是說,有車輛反常開上去了?會不會和本案無關?”我說。

“不管有沒有關系,都要當線索去查。”陳局長說,“而且,從這處輪胎的新鮮程度判斷,車輛軋出輪胎痕之后,已經過了三四天;這個地點,也是這條路線上獨一無二的隱蔽地點,絕對不會有人去注意。”

“那通過一個輪胎印痕,怎么去開展下一步工作?”我問。

陳局長笑了笑,說:“我們找了個專家,確定了這個品牌的輪胎,只用于三個品牌的車輛。于是,我們就在這條路上所有的監控里,尋找這三個品牌的車輛。”

“對呀!”我拍了下桌子,說,“時間很緊張。死者是晚上八點從房三水家出來的,十點之前就遇害。從房三水家出來,如果立即乘車,開到這里也就八點半的樣子,那么只要找八點半到十點之間,路過這里的這三個品牌的車子就可以了。”

“是的。經過一夜的調查,監控顯示只有七輛符合條件的車輛經過。”陳局長說,“這七個車主的信息,我們也就很快掌握了。”

“難道要一個個抓來抽血檢查DNA嗎?”大寶問。

陳局長搖搖頭,說:“你們有沒有想過,死者倪妙妙是一個性格比較內向的女孩,平時也很謹慎,那么她為什么會上別人的車呢?”

“熟人?”我問。

陳局長搖搖頭,說:“七個人和倪妙妙都沒有關系,這一點,調查可以確定。”

“那你描述的這種性格的女孩,怎么會隨便上一個陌生人的車?”我反問道。

陳局長微笑著看著我們,提示性地說:“別忘了,倪妙妙的目的,是打車回家,而全市所有的出租車都被排除了。”

“黑車!”我和林濤同時叫道。

“對,黑車。”大寶的反應慢了半拍。

陳局長哈哈一笑,點頭說:“據了解,這七輛車中,就有一輛是跑黑車的。”

“晚上八點,在外聚餐的市民都散場了。”我說,“這個時間點,省城的出租車是很難打到的,所以倪妙妙上了一輛黑車!”

黑車司機牛強被抓捕歸案后,還沒等民警采血,就交代了自己的罪行。

牛強因為賭博被處罰后,就被原來所在的工廠辭退了。除了駕駛沒有別的本事的他,買不起被炒得昂貴的出租車營運證,只有開起了黑車。

6月6日晚,牛強和往常一樣,駕駛著他的黑車,來到了房三水家附近。遠遠的,他看到一個年輕貌美的女子在伸手打車。于是他駕車靠近,拉起了生意。

省城的黑車很多,運管處因為種種原因,無法深入治理。所以在上下班高峰以及很晚的時候,市民們都會選擇乘坐黑車。

倪妙妙自然也不例外。

忙碌了一天,又和房三水云雨了許久,剛剛洗完澡的倪妙妙困意上涌,巴不得馬上回到自己家中柔軟的床上。所以她連價格也沒問,就上了牛強駕駛的黑車。

倪妙妙的家離房三水的家有十幾公里的路程,而且市區的路有些堵,倪妙妙很快靠在副駕駛的位置上就睡著了。

而一旁的牛強,被倪妙妙出水芙蓉般的睡姿和她誘人的體香誘惑得天旋地轉,頓時心生歹意。

車子開出市區后,駛入大路,不一會兒就來到了那一片隱蔽的綠化帶。牛強看看后視鏡,發現周圍竟然沒有一輛車,索性把車開進了綠化帶。

車輛軋上綠化帶時的顛簸,依舊沒有讓沉睡中的倪妙妙醒來。牛強停好車后,悄悄放倒了倪妙妙的座位,開始撫摸倪妙妙的全身。這時,倪妙妙驟然醒來,開始劇烈反抗。

汽車的空間畢竟還是狹小的,在倪妙妙的反抗下,想要順利得手,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牛強甚至被倪妙妙抓破了臉頰。為了不讓倪妙妙高聲呼喊,牛強順手拉過倪妙妙身旁的安全帶,繞在了倪妙妙的頸部,并且用力去勒。這一招果然讓倪妙妙的反抗減輕了不少,牛強開始一邊勒頸,一邊伸手去脫倪妙妙的內褲。倪妙妙的反抗越來越無力,在牛強得逞后,才發現倪妙妙已經斷氣。

牛強把倪妙妙的內褲重新穿好,把尸體放進后排,讓尸體呈現直立的體態。據他說,他要思考怎么處理尸體,而在這思考的期間,萬一有路人經過,可能會發現倪妙妙的異常。讓倪妙妙直立在后座,經過的路人也不會起疑。

后來,思考中的牛強居然在車里睡著了。這一睡就是一夜,直到第二天早晨將近七點,才陡然醒來。

原來夢里的殺人,不只是夢,現實中的他,也確實殺了個人。

色心平靜后,恐懼頓起。車窗外的天已大亮,好在新區早晨的人也不多。尸體是必須要處理的,而且要盡快處理,不然大白天載著個尸體到處跑,風險實在巨大。

牛強開著車慢慢沿路邊行駛,徑直駛入了城市公園中央的鴛鴦湖邊。公園偶有幾個展練的老人,但都相距甚遠。牛強壯著膽子從后座把倪妙妙的尸體架下車來,小心翼翼地走到湖邊。從遠處看來,不過是一對男女,清早在湖邊并肩而坐談戀愛而已。

反復確認四周沒有人注意后,牛強把尸體順著岸邊放到了水下,甚至沒有激起一點兒水聲。回到車里,牛強看到掉落在副駕駛座位下方的死者的皮包。他打開發現里面的錢包里居然還有三四千塊錢,甚至還有一個蘋果手機,這真是意外的驚喜!

留下了死者的錢句,牛強把皮包扔進了湖里,駕車逃離了現場。

不知道他是運氣太好,沒有被一個人發現異常;還是運氣太不好,因為一個輪胎印痕而被抓住了尾巴。

“看起來黑車還真是不能坐。”陳詩羽的表情告訴我們,她有些后怕,“我要攢錢買車!”

“你還是個學生呢,就有這么遠大的理想!”林濤嬉笑道,“我們每個月工資只有三千塊!”

“還是找個有錢的老公比較靠譜。”韓亮點燃一根熊貓牌香煙。

陳詩羽瞥了他一眼,說:“我以后即便是嫁了個有錢人,也是看中他這個人,而不是看中他的錢。”

“我說,你們還幫不幫我追回我老婆?”大寶一臉無助。

“是前女友。”陳詩羽還是不依不饒。

“你不是情圣嗎?”林濤對韓亮說,“幫幫大寶。”

“很簡單好吧,一束玫瑰,一個一克拉鉆戒。”韓亮說。

大寶露出更加無助的表情說:“買不起。”

“和你的那些女朋友都不一樣,寶嫂不是拜金女。”我說,“你們說,寶嫂那么漂亮,她看上大寶哪一點了?換一句話說,大寶哪方面是最有特點的?”

“大寶有特點嗎?”韓亮笑著說。

我說:“雖然大部分女人都喜歡浪漫、喜歡鮮花,但是這些招平時用用還可以,在寶嫂放下狠話要分手的時候,還用這種爛大街的辦法,估計是不行的。”

“同意。”林濤說,“寶嫂太有個性了,她不是一般女人。”

我說:“從心理學角度看,寶嫂性格比較直,疾惡如仇,做事比較干凈利索,這樣的女人控制欲比較強,眼睛里揉不進沙子,而且非常要面子。據鈴鐺的消息,寶嫂平時最喜歡看的是綜藝節目,這樣的女人愛幽默。而我們大寶最大的特點就是聽話、呆萌,完全符合寶嫂的擇偶條件。”

“然后呢?”陳詩羽饒有興趣地問。

我趴在大寶的耳朵上耳語了幾句。

“啊?太賤了!這不行!”大寶說。

我哈哈一笑,拍拍大寶的肩膀說:“沒什么行不行的,看你愿不愿意了。寶嫂是個好女人,不要放棄她!加油!”

第十案 車尾游魂

黑米臉色蒼白,大腦也是一片空白,她下意識地往后退了兩步,一屁股跌坐在柏油路上。“報警吧,姑娘,你軋死人了。”那人同情地說道。

黑米熱愛自己的工作,因為“名主播”的稱號給予了她極大的成就感。她喜歡做一名娛樂主播,比如她和阿木主持的“嘻哈二人行”,就是她心儀的節目。可是,既然是臺里的“名士播”臺長不可能只讓她主持一檔節目,所以深夜的那一檔情感類節目,也交給了黑米。

對黑米來說,每天晚上十點到十二點,不斷接著嘰嘰歪歪的熱線電話,還要溫柔耐心地勸說,實在是受夠了。最要命的是,沒有了下午和晚上的時間,也就沒有了談戀愛的時間,黑米漸漸成了一個別人口中的大齡單身女青年。每當想到這里,工作帶來的成就感瞬間蕩然無存。

廣播電臺為了擴建,在城市偏僻的新區圈了塊地。新樓的環境沿有動靠名少,倒是讓員工們上班的距離增加了不少。雖然黑米選了離臺里最近的小區租了套房子,住得并不算很遠,但是這個距離靠步行回家依舊是不可能的事情。為了每天不必深更半夜瑟瑟發抖地站在偏僻的路邊找出租車,黑米拿出全部的積蓄買了輛車,用她那蹩腳的技術開車上下班了。

七月初,天氣已經非常炎熱。夏天的夜晚,大伙兒都快活地躲在自家的空調房里避暑,而黑米還要提心吊膽地跑進陰森的地下車庫里,一頭扎進汽車,關上車門,按下中央門鎖,開車去上班。這也成了黑米每天的例行流程,膽小的她總是擔心會在地下車庫里遇見什么奇怪的東西。

新廣播電臺所在的位置在龍番市新區的一個角落里,雖然這里有不少新建的公園什么的,路也修得不錯,但路燈等配套設施還沒有完全到位。

下班路上,從臺里到新區中心這一段黑燈瞎火的公路,總是讓黑米提心吊膽。路上沒車,她加足了馬力想盡快從這里開出去。在一個彎道處,黑米忽然感覺車子側面有一個黑乎乎的影子閃了一下,她嚇得閉起眼睛驚呼了一聲。不知道是軋上了馬路牙子,還是純屬幻覺,黑米感覺車身仿佛顛簸了一下,很快就平穩了。當她重新睜開眼睛時,發現并沒有撞上什么東西。

“肯定是我太緊張了吧,過于擔心了。”黑米停住車,從后視鏡里觀察車側和后面的路面,沒有任何可疑的地方。為了以防萬一,黑米把車子往前挪動了一段,又看了看后視鏡。剎車燈照亮了后面的路面,一樣沒有任何異常。

總算是長舒了一口氣,黑米踩著油門,往自己家的小區駛去。

到了小區門口,路邊的景象完全更換了。小區附近有一串大排檔,這又是一個吃小龍蝦的季節,所以,即便已經臨近深夜一點鐘,但小區門口這個“龍蝦一條街”依舊是一派熙熙攘攘的景象。

開到這里,黑米稍感安心。

但是,很快,黑米發現了異常。

在吃大排檔的人,紛紛向她的方向看過來,有人指指點點,有人甚至露出了驚恐的表情。黑米放慢車速,向車身四周看了看,沒有什么問題啊,而且附近也就她這一輛車啊,怎么了這是?

大排檔上,有幾個壯漢起身離座,朝黑米跑了過來。黑米一臉茫然,把車停了下來。

“姑娘,下來看看吧。”其中一個人敲了敲黑米的車窗,急促地說。

黑米環顧四周,不少人離得遠遠的,朝她的方向望著。

“這么多人,他應該也不會把我怎么樣。不過,今天到底是怎么了?”黑米猶猶豫豫地打開車門,走下了汽車。

另外幾個壯漢正蹲在她汽車的尾后緊張地說著什么。

黑米繞到車后,幾名壯漢自動向兩側閃開,同情地看著她。

這一看,差點兒沒把黑米給活活嚇死。她的汽車尾部,居然有兩條人腿露在外面!顯然,這個人的上半身都在她的車底下方。兩條人腿上附著的牛仔褲的殘片邊緣都是焦黑的痕跡,人腿軟軟地拖在車尾后面,著地的一面已經血肉模糊。這一走近,仿佛就能聞見一股肉被燒焦后的味道。這味道與這血腥的場面混在一起,令人作嘔。

黑米臉色蒼白,大腦也是一片空白,她下意識地往后退了兩步,一屁股跌坐在柏油路上。

“報警吧,姑娘,你軋死人了。”那人同情地說道。

雖然師父總是會“殘忍”地剝奪我們的假期,但是真的遇上了大事兒,他的心思也比我們想象得更為體貼細膩。他主動給大寶開了整整一個月的假期,以一年一次的年休假加上四年一次的探親假的名義。

恰逢六月畢業季,在我們勘查組實習的陳詩羽也返回了公安大學。她要完成一系列畢業、派遣的手續,順利通過政審后,還要接受組織談話,才能重新回到我們勘查組繼續工作。這個過程,最起碼要一個月的時間。

作為只有兩個勘查組的省廳法醫科來說,這無疑是一個“噩耗”,我少了大寶和小羽毛的協助,還真是有些轉不開自己的工作。整天起早貪黑,身心疲憊。

從來沒有哪一個月像這次一樣,過得如此慢、如此艱難。這一個月里,我和林濤、韓亮坐在空蕩蕩的車里,都感覺心里失落落的。尤其是林濤,居然被我發現他沒事會去偷看陳詩羽電腦里的自拍照!

這一個月的幾次出差,幾乎都是為了復核信訪事項,復核來復核去,也并沒有發現一樁冤案。對于我們這些需要用成就感來支持工作的人來說,實在是枯燥無比的一個月。

好在到了7月9日,大寶終于回來了。

大寶肯定是被我和林濤的熱情嚇著了,當他出現在辦公室門口的時候,我們撲上去對他進行了一頓輪番式啃咬。

“知道嗎?我和你們寶嫂養了一只金毛。”大寶笑瞇瞇地說,“我每次看到它,它都會熱情地迎接我,迎接的方式和剛才你們倆迎接我的方式一模一樣。”

“去你的。”林濤“呸”了一聲,說,“你真的用師父給你的一個月假期,把寶嫂給追回來了?”

大寶微笑著點了點頭。

“什么方法?”林濤急著問道,“究竟是用了什么方法?”

“老秦教我的。”大寶指了指我。

林濤又把疑惑的目光轉向了我。

“怎么?想學嗎?”我嬉笑著說,“想用來追小羽毛?”

林濤的臉頰紅了一陣,說:“別賣關子,說啊。”

我和大寶會心地一笑,異口同聲地說:“這是個秘密!”

“好吧,我就不相信大寶這直腸子的性格,能憋多久。你沒聽說過一個笑話嗎?”林濤接著就模仿起來,“‘幫個忙唄,射手座。’‘求我啊。’‘哦,那算了。’‘別別別,什么事啊。’‘你求我我就告訴你。’‘好,算我求你。’”

大寶就是射手座。

聽林濤有模有樣地演完這個笑話,我們都哈哈大笑起來。

“放心,這次我絕對不告近你。”大寶甜蜜地說,“這個故事,我要留在我們的婚禮上說。”

“要結婚了?”林濤瞪著眼睛問。

大寶點點頭。

桌上的電話突然響了起來。

“真有你的,估計你天天在家里享福,痔瘡又出來了吧?”我按住話筒說,“你這一回來,就有現場!”

“秦明,新區分局有個現場,你們去協助一下。”師父依舊言簡意賅。

“省城的案子啊?什么案子呢?”我問。

“可能……可能是個交通事故吧。”師父說,“現在還不好確定,可能牽涉到案件定性的問題。”

“交通事故?那市局解決不就完了嗎?”

“當事人是電臺的名主播。”師父說,“社會影響比較大,為確保萬無一失,你去負責本案的現場勘查工作。”

我悻悻地掛了電話,說:“這個月仿佛著了魔一樣,全是信訪案件,要么就是些無關痛癢的案件,總之是沒有什么好的案子。”

“人命大于天,百姓無小事。”大寶咧著嘴說,“趕緊出發吧。”

“喲?”我說,“一個月不見,政治覺悟高了不少啊。”

“師父說的。”大寶拎起了勘查箱。

“你一個月沒工作了,手生了吧?”我笑著說。

大寶說:“解剖尸體哎,又不是什么細活,還有什么手生手熟的?”

按照市局胡科長的要求,我們的車直接開到了市公安局新區分局交警大隊的院子內。市局的現場勘查員和法醫們早已在此等候。

“胡科長,‘清道夫專案’還沒頭緒嗎?”大寶下車就問。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我說。

胡科長笑了笑,說:“挺奇怪的,按照劃定的范圍,我們對所有的人都進行了排查,居然全部排除作案嫌疑!可能是我們劃定的范圍有問題,也可能是排查工作不細致。現在市局正在部署重新進行一輪排查。

“第一時間排查不清楚,再排查,難度更大了。”我有些沮喪,“回頭我們也再研究一下之前劃定的排查范圍有沒有問題。”

“好的。”胡科長說,“這次又麻煩你們過來,是我們市廣播電臺的一個著名女主播的案子。”

“是被撞死了,還是撞死別人了?”大寶開門見山。

胡科長說:“是這樣的。今天深夜一點多,我們接到報警,說廣播電臺著名主播黑米回到自家小區后,發現自己的車后面有一具尸體,所以交警就第一時間趕到現場了。”

“車后面有一具尸體?”我打岔道,“那不就是藏尸?拋尸?”

胡科長搖搖頭,說:“黑米自己應該是完全不知情的,尸體的腰帶掛在車子的底盤上,也就是說車子拖著一個尸體跑了好遠,才被發現。”

“真有她的。”我說,“那死者是交通事故致死嗎?”

“尸體還沒有檢驗。”胡科長說,“但是據交警部門的同事說,黑米自己否認撞到別人。

“那她人呢?”我問。

胡科長說:“現在黑米因為涉嫌交通肇事被控制在交警大隊了,兩個民警正在做她的思想工作,她的情緒很不穩定。”

“那你們呢?”我問。

“交警同志也沒把這個交通肇事案件當成一回事。”胡科長說,“他們今天早晨才通知我們來驗尸。因為涉及公眾人物,我就向陳總請示,邀請你們來一同偵辦。”

我點點頭,繞著停在大院里的一輛沃爾沃轎車看了一圈,問:“車輛你們都看過了嗎?”

“看過了。”技術員說,“沒有明顯碰撞的痕跡,輪胎上也沒有明顯的人體組織,輪胎花紋我們都已經拓下來了,以備比對。”

“尸體是被車輛拖到小區門口的。”林濤問,“也就是說,肇事現場在哪里并不明確嘍?”

技術員搖搖頭,說:“那就不知道了。不過,交警的工程師檢測了車輛的剎車系統和輪胎,并沒有緊急剎車的痕跡。”

“車都沒剎,直接軋了。”大寶說,“也真是夠菜的。”

“是啊。她的駕照剛拿到不滿半年。”一名交警同事說。

“不管是不是交通肇事,我們還是要認真去查的。”我說,“關鍵是尸體上的痕跡了。不過,現在我要見見黑米,問一些情況。”

“問她干嗎?不如直接尸檢了。”大寶說。

我哈哈一笑,說:“我是她的粉絲,天天聽她的節目。是不是今天就沒的聽了?”

“嘿!老秦!”大寶說,“這可不是索要簽名的地方!”

黑米坐在交警隊的談話室里,低著頭,長長的睫毛在微微扇動。

經過了一夜的談話,她的情緒還是沒有穩定,肩膀仍在微微發抖。

“黑米嗎?”我坐到她的對面,說,“我是你的粉絲。”

這一句話明顯緩解了黑米的緊張情緒,她的肩膀停止了發抖。黑米慢慢抬起頭來,看了我一眼,勉強露出了一個微笑。我看見她的一雙大眼睛里充滿了血絲。

“這里有休息的地方,我覺得你可以去休息一下。”我說,“但是,在事情沒有查清楚之前,可能交警不會放你回家。”

黑米點了點頭。

我清了清嗓子,說“你現在方便告訴我,你究竟撞沒撞到人?”

“沒有。”黑米用一口標準的普通話說,“昨晚我從臺里回來,好像是看到有個黑影,但是肯定沒有撞到,我確定。”

“那軋到了嗎?”

“這我就不確定了,我也沒開車軋過什么,不知道會是什么感覺。但那個黑影閃了一下后,我好像確實感覺到了顛簸。當時我以為是我太害怕了,自己嚇自己,嚇出幻覺了。從后視鏡看了,也沒問題,所以沒在意。”

“別緊張,事情已經發生了,坦然面對吧。”我微微一笑,說,“我會把事情查清楚的,你放心休息。”

黑米感激地回敬了一個微笑。

還沒有檢驗尸體,我就發現了案件存在的疑點。

“要簽名了嗎?”林濤見我從談話室里出來,笑嘻嘻地說。

我沒搭話茬兒,說:“去殯儀館吧,我現在很急切地想要檢驗尸體!”

“我也是。”大寶說,“一個月沒動刀了。”

“死變態。”林濤說。

很多交通事故的尸體都是非常殘忍血腥的,有被大卡車軋扁了腦袋的,有在高速公路上被撞成尸塊的,這些對法醫來說都已經見怪不怪了。

但是,這一具被車輛拖擦出數公里的男性尸體,倒是讓人看著更加不舒服。按照交警對原始現場拍攝的照片來看,死者是處于俯臥位的,因為腰帶掛在了底盤上,所以被車子高速拖擦,整個正面的衣著已經被與地面摩擦產生的高溫燒盡了,剩余的衣物殘片周邊還有燒焦的痕跡。尸體的面部、胸腹部、會陰部、四肢前側的皮膚幾乎都已經摩擦殆盡,皮下組織和肌肉也有被高溫烤焦的痕跡。

換句話說,解剖臺上的這具尸體,因為開始是被俯臥放置的,我們并沒有感覺到明顯的異常,但是合力把尸體翻過來的時候,著實被“震撼”了一把。

這具男尸最可怖的不是那血肉模糊的軀干,而是那張血淋淋的臉。這張恐怖的臉上,沒有鼻子,沒有眼臉,兩個眼球也爆裂了一個,另一個眼球白森森的,耷拉在眼眶里。嘴唇已經磨得焦黑,露出兩排白森森的牙齒。幸好下領兩側的皮膚還存在,否則露出兩側咬肌怕是會更顯恐怖。

看著正、背兩側強烈反差的尸體,大寶說:“和現場狀況很吻合,應該沒什么問題吧?”

“吻合不吻合,可不是看表面。”我一邊給手術刀柄裝上刀片,一邊說。

“尸體整個正面都已經血肉模糊了,連有沒有生活反應都看不出來了。”大寶用止血鉗夾起尸體正面所剩無幾的皮膚,看了看邊緣,也已燒焦。確實無法從表面來判斷這些拖擦傷是死者生前形成的,還是死后形成的。

“說得挺恐怖的。”林濤說,“如果拖擦的時候死者還沒有死,那該是多么恐怖的一件事情啊?”

“黑米在感覺自己疑似軋到東西的時候,處于停車狀態。”我說,“如果這時候死者還有意識,會大聲喊叫的。在那種僻靜的地方,又在自己的車底,黑米應該不會聽不到。”

“如果是聽到了,仍不愿意下車呢?”大寶說。

交通事故發生后,肇事司機抱有僥幸心理仍繼續開車,導致受害人死亡的事件也確實不少見。不過,如果我們還原出這樣的情節,那么黑米所犯的就不是交通肇事罪了,而是故意殺人罪。

大寶的提醒讓我覺得有些驚悚。如果我面前躺著的這個人,真的還在叫喊,而黑米踩下了油門。這個畫面讓我不寒而栗。

裁咬著下唇,慢慢地把尸體上附著的衣物殘片從血肉模糊的尸體上剝離下來,一塊塊地攤在操作臺上。

“可以排除是一起侵財案件了。”我說,“死者牛仔褲后面的口袋里揣著一千多塊錢,還有一張身份證。”

說完,我把身份證遞給偵查員。死者叫作焦林,三十一歲,本市人。這一發現,給法醫省了很多事情,至少可以不需要推斷死者特征以尋找尸源了。

“交通事故,還排除什么侵財案件啊?”大寶說,“你可不能因為你是黑米的粉絲,就處處想給她洗脫罪責啊。”

“我是那種人嗎?”我白了大寶一眼。

“看這里。”大寶從尸體的頭部開始往下檢查,檢查到死者會陰部的時候,說,“咦?相比尸體其他位置,會陰部的拖擦傷要輕許多啊。那個啥都還在。”

“廢話。”我說,“死者被車底掛住的是腰帶,也就是會陰部的背面。被掛住的地方總是要相對高一些,所以摩擦也就輕一些。”

“有道理。”大寶說,“從這里看,皮膚摩擦的損傷面是黃白色的。也就是說,沒有生活反應。”

“是死后拖擦。”我檢查了死者胸腹部殘留的皮膚,說,“胸腹部的皮膚殘片也可以看出來損傷邊緣沒有生活反應。”

“那就好。”大寶說,“總算這個名主播沒有干惡事。”

“現在我們就面臨一個問題了。”我說,“如果死者有這么大面積的損傷,首先要考慮創傷性休克死亡。但是死者的損傷面沒有生活反應,也就是死后才造成拖擦傷的,那么,他的死因應該是什么呢?”

“交通事故嘛,多見是內出血、顱腦損傷死亡什么的。”大寶說,“我們解剖開來看看再說吧。”

“怕是黑米難逃罪責了。”戴著手套的林濤說。

林濤冷不丁來這么一句,我和大寶一起走到了林濤身后。

林濤指著剛才被我從尸體上剝下來的衣服殘片說:“死者的衣服破損挺厲害的,但是后背部幾乎保存完好。剛才我用多波段光源看了死者后背的衣服,在左側上臂和肩胛部的位置,有一條輪胎印。”

“你看了,是黑米的車的輪胎印?”我問。

林濤點點頭,一臉遺憾。

我沒有吭聲,走到手術臺前,示意大寶把尸體翻轉了過來,對尸體的背部進行了解剖。很快,我們就發現死者的上臂、背部后側肋骨、肩胛骨和脊柱都是完好無損的。

我微微一笑,說:“你說的難逃罪責也未必正確,輪胎印所對應的位置,并沒有軟組織挫碎和骨折。顯然,黑米并沒有軋到他,頂多是輪胎碰到了那里。”

“別太早下結論。”大寶說,“如果軋在前面呢?前面的衣服都沒有了,即便有輪胎印也找不到了。”

確實,死者被碾軋后,發生尸體翻轉的案例也不少見。我趕緊和大寶又把尸體翻轉了過來,對尸體進行常規解剖。

手術刀劃開胸腹腔的肌肉,分離,骨鋸打開胸腔……死者的胸腹腔很干凈,甚至沒有臟器破裂、出血的痕跡!

“奇怪了。”大寶仍不放棄,沿著死者的每一根肋骨慢慢地摸,說,“連肋骨都沒有骨折,臟器也是正常的。”

我沒有吭聲,打開死者的頭皮,鋸開顱骨,果不其然,顱腦也是正常的,沒有任何挫裂、出血的跡象。

我仍不放棄,把死者的四肢肌肉都劃開了,肌肉除了和地面接觸的一面被烤焦以外,其他部位都是正常的,長骨也都沒有骨折。死者甚至連窒息的征象都沒有!

“這是一具找不到死因的尸體!”大寶瞪著眼睛說。

“先別這樣說。”我說,“首先,我們得肯定死者正面的挫擦傷肯定是死后的。如果是生前的,就有可能是創傷性休克死亡。”

“可是會陰部的皮膚應該很明確是死后損傷啊。”大寶說。

我皺起眉頭思索了一陣,說:“現在只有兩種可能。一,死者是創傷性休克死亡,我們之所以覺得皮膚周圍沒有生活反應,有可能是我們的主觀情緒在作祟。生活反應這個東西,肉眼有的時候還是會判斷錯的。二,死者在黑米的車掛上他的時候,就已經死亡了。這倒是驗證了我之前發現的一個疑點。”

“之前發現的疑點?”林濤問。

我點點頭,說:“我在交警隊看到黑米的車的時候就很奇怪,整輛車沒有碰撞的痕跡。也就是說,車輛沒有碰撞人,人就被掛到車底了。這不正常,除非這個人原來就趴在路上,黑米的車直接開上去掛上了,要么就是這個人正好滾進了黑米的車底。總之,在沒有碰撞的情況下,車底拖上了人,黑米應該是不知情的。”

我說完劃開死者的胃部,聞了聞氣味,說:“胃內沒有酒味,說明不是醉漢。那么,死者最大的可能是疾病突發致死,或者中毒致死。死亡地點在黑米發覺車輛異常的地方,那個時候,她的車正好開到了尸體上,把尸體掛住了。”

“你說的可能性確實大,但是也不能排除黑米正好軋到了一個人,然后把他拖死了。”大寶說。

“尸體上的情況和車輛的情況相符,沒有碰撞傷。”我說,“難道這個人是活著趴在地上等碰瓷的?”

“你不能排除這種可能。”大寶說,“不過現在的情況看,黑米幾乎是沒有什么罪責了,可以通知交警隊放人了。”

我說:“我們上面說的幾種可能都存在。一來,通知理化科齊科長馬上就死者的胃內容物進行毒化檢驗,排除死者中毒死亡;二來,通知我們組織病理學實驗室的方科長,對死者的組織臟器進行病理檢驗,看看死者有沒有可以導致猝死的疾病。另外,請方科長對尸體創面周圍的皮膚進行病理檢驗,看看這些拖擦傷究竟是生前的,還是死后的。”

尸體沒有了皮膚,已經無法縫合。我們只有把尸體用尸袋裹好,送到殯儀館的冰棺內。

“我已經告訴交警隊,這個交通事故另有說法了。”林濤掛斷了電話,說,“最好的結果是死者是猝死的,不小心被黑米的車拖住了。”

“最不好的結果是,死者被毒死,然后兇手想偽造交通事放現場。”大寶挖著鼻孔說。

“總之,目前看,黑米算是清白了。不過,你得告訴交警同事,暫時別讓黑米回家。”我說,“我找她有事。”

“我已經說過了。”林濤會心一笑,說,“我就知道你想找黑米帶你去看看她覺得軋到人的可疑現場。”

“還是你懂我。”我哈哈大笑。

說話間,我們的車就開進了交警隊。沒想到我們剛離開三個小時,這里就發生了變化。交警隊的門口堵滿了人,隱約可以聽見院子里有嘈雜聲。

“你們這些渾蛋!”一個女人的尖叫聲,“你們就不怕報應嗎?你們就不怕惡鬼來找你們嗎?”

“不怕!”我推開人群,走到了大院里,高聲說,“我們客觀公正,遵循科學。我們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

人們的目光都集中在我身上,我甚至看到幾個壯漢開始目露兇光。

幾名交警圍到了我身邊,做出一副合圍保護之勢。一個交警同事低聲耳語:“死者家屬,來鬧事了。”

“怎么著?”那個女人高聲叫道,“別和我說這些官話!不就是因為黑米是個名人嗎?你們就想包庇她?門兒都沒有!叫黑米給我出來!”

我低聲問剛才那名交警,說:“這是什么人?黑米呢?”

交警說:“這是死者焦林的老婆,薛齊,是廣播電臺的一個編導。你們找到身份證后,我們就通知薛齊了。剛才接到林科長的電話,我們正準備讓黑米先回家休息休息,薛齊就帶著一大幫人趕到了,說什么要給自己的丈夫伸冤。”

“她丈夫失蹤這么久,她沒報案嗎?”我問。

交警說:“剛才聽刑警部門的同事說,薛齊和焦林分居很久了,一直因為財產問題沒能離婚。”

“呵呵,現在人死了,她開始來蹦跶了。”大寶嘟囔道,“不就是想要賠償嗎?”

“是啊。”交警說,“這樣的事情我們也見怪不怪了。剛才我們派了幾個人把黑米保護在休息室了。”

“不過這事情也挺巧的。”我說,“薛齊和黑米居然是一個單位的,她的丈夫居然又掛在了黑米的車下,這里面怕是有什么彎彎繞吧。”

“聽說薛齊平時和黑米關系很不好。”交警說,“正好出了這事兒,同事情面也就蕩然無存了。”

“薛齊的老公和黑米,會不會有什么……”我心里有些擔憂,不自覺就說了出來。

“沒有。”交警說,“刑警部門的同事做了調查,還調了話單,兩人之間完全沒有瓜葛。”

“那我就放心多了。”我說。

“嘀嘀咕咕什么呢?”薛齊叫道,“你們有頭兒在嗎?誰出來給我個說法?”

我清了清嗓子,高聲說道:“我來給你說法吧。”

“你說話有用嗎?”一個小伙子跳出來說,“我姐夫可是正兒八經的公司高管,是有身份的人。我姐姐是電臺的,說出來嚇死你,省城所有的媒體老總我姐都認識。你信不信我們組織媒體曝光?扒了你的狗皮!”

林濤放下勘查箱,捏了拳頭就朝小伙子沖了過去,被我一把拉住。

我微微一笑,對小伙子說:“小孩兒,不要滿嘴亂噴,我的制服是國家給我的,不是媒體給我的。我行得正,站得直,誰也沒那么容易脫我衣服。倒是你們,現在已經觸犯了治安處罰法,我可以隨時通知特警支隊來抓人。”

小伙子有些膽怯,張了張嘴沒說出話來。

薛齊說:“那你說,這事兒該怎么解決?”

我“嘿”了一聲,說:“死者的死因還沒有鑒定出來,還需要幾天的時間。在此之前,奉勸你們少安毋躁。”

“還要鑒定什么死因?”薛齊臉上紅一陣白一陣,說,“就是被黑米撞死的!你們想保護她逃走嗎?”

“不管明顯不明顯,死因鑒定都是必須的法律手續,在死因鑒定出具前,如果做出任何行動都是違法的。我用我的人格擔保。”我說,“我保證這件事情會秉公處理。如果是黑米的責任,黑米必須承擔責任,但如果不是黑米的責任,誰也別想給她亂戴帽子。”

“回去吧,回去吧。”幾個交警在勸人群散開。

薛齊還想說些什么,但是也找不出更好的理由,于是向人群使了個眼色,人們紛紛離開。

“你們脾氣真好,我真想揍他丫的。”林濤說。

“揍了他,你的衣服就真的被扒了。”我拍了拍林濤的肩膀,說,“當警察,必須受得了委屈、扛得住非議。”

黑米肯定是得知了我們的初步結論,再次見到她時,臉色已經有了紅潤。只是被剛才一嚇唬,嘴唇還是有些發紫。

“黑米,你帶我們去看看現場好不好?”為了減輕她的緊張情緒,我盡可能地舒緩自己的語氣。

“還……還去那里?”黑米心有余悸。

我笑了笑,說:“好幾個大男人陪著你呢,而且現在是艷陽高照。”

黑米點頭同意了,我們驅車向新廣播電臺的方向開去。

車子越走越偏僻,走到了一處兩側全是綠地的彎道處。

“就是這里了。”黑米坐在車上指著那條剛修成的柏油馬路中間的黃線,說道。

我點點頭,跳下了警車。

這里是一個急彎,角度大約有八十度。

黑米隨我們一起走下車,說:“昨天晚上,啊不,應該是昨天深夜,我開到這里的時候,好像感覺有一個黑影一閃,車子都仿佛顛簸了一下,我以為是軋到什么東西了。”

“反正你沒有軋到人,放心吧。”我安慰她說。

“你確定是這里嗎?”我蹲在馬路上,說。

黑米使勁兒點了點頭。

我向林濤招招手,帶著他沿著馬路的黃線,往廣播電臺的方向漫步。

“你們去哪里?”黑米見我們越走越遠,不知道該跟著我們,還是留在原地,有些無所適從。

我喊道:“你去車上等我們吧,車上涼快,而且那個叫作韓亮的家伙,也是你的粉絲。”

我和林濤走了大約三百米,我猛地停下腳步,指著馬路上的一個碎片說“林濤,你看!果真不出我的意料!快照相!”

那是一塊牛仔碎片,甚至還黏附著一些血跡。

“和死者身上的牛仔褲應該是一種料子。”林濤興奮地照相后,提取了碎片,說,“你怎么知道這里會有碎片的?”

“你想想看,”我說,“如果是在彎道處掛上死者,那么在彎道處開始拖擦的時候,那里的血跡和組織碎片應該是最多的。然而,在彎道處幾乎沒有看到血跡和組織碎片,這說明車子把尸體掛到彎道的時候,尸體上的創面血跡幾乎都流完了,而且刨面也被燒焦了。”

“也就是說,尸體不是在彎道處被掛上車的。”林濤說。

我點點頭,說:“這里出現了衣物碎片,那么我們繼續往廣播電臺的方向走,就會看到越來越多的碎片和血跡,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

這是一條幾乎不會有多少人來的地方,而且今天又是廣播電臺交接舊樓的日子,臺里員工都去老臺參加活動了,更是人跡罕至。正因為這樣,這些痕跡物證還沒有被破壞。

我和林濤順著大路走了大約兩公里,終于看到了位于廣播電臺大樓側面的地下車庫入口。這一路上,我們果真發現了更多的衣物、組織碎片和血跡。

廣播電臺的地下車庫的地面是磨砂塑膠的地面,暗紅色。雖然表面上看不出來有多少血跡,但是我們知道這里才應該是血跡最多的地方。

好在我的勘查箱里有四甲基聯苯胺試劑,我們每隔幾米進行一次實驗,實驗結果一直保持陽性,直到車庫里的一個車位中間。

我給韓亮打了個電話,招呼他把車開過來。

不一會兒,韓亮和黑米、大寶一起下了警車。

“你還記得昨天晚上你的車停在哪個車位嗎?”我問。

“A-023號,”黑米說,“那是我的固定車位。”

我看了看剛才我們檢出血跡的車位,果真就是A-023號。我和林濤相視一笑。

黑米說:“怎么了?有什么問題嗎?”

大寶也投來疑問的目光。

我說:“我們追蹤那些和死者身上一致的衣物碎片、組織碎片以及血跡,一直追蹤到地下車庫。準確地說,是一直追蹤到黑米的車位上。”

“啊?我是冤枉的!”黑米沒有理解我的意思,叫道,“我真的不知道我車下面有個人!我真的不知道!”

我哈哈一笑,說:“我們現在的發現,恰好就是證明了你的清白。你上車的時候,是不是沒有關注到車子下面?”

“我為什么要關注車子下面?”黑米說,“地下車庫那么陰森,我直接躲上車了。”

大寶摸著下巴,說:“黑米,秦科長的這一發現,說明你上車的時候,尸體就已經在你的車下被掛著了。你沒有撞到人,更沒有軋著人,你是不知情

的,沒有責任。”

“謝謝,謝謝你們。”黑米的眼睛中充滿了淚水。

“好啦,任務完成。”我說,“我們回去靜靜地等待病理和毒化的結果就好了。”

“可是你還沒有解釋,為什么在彎道處我會看到一個黑影?為什么會感覺到有點兒顛簸?”黑米突然露出一臉恐懼,說,“難道我真的遇見鬼了嗎?那個死了的人會不會變成鬼了?他不會來索我的命吧?”

“哈哈。”我被黑米的表情逗樂了,說,“放心吧,他就是索,也不會索你的。你要記住,你是無辜的。”

“不過,黑米說得對啊,為什么她會恰巧有那樣的幻覺?”大寶問。

我說:“不是幻覺,她的感覺是真實存在的。”

“哦?”大寶瞪起了眼睛,黑米則躲到了韓亮的身后。

我拿出一包香煙和一個打火機,用香煙當成車輛,用打火機當成尸體,比劃道:“在黑米開車之前,尸體就被掛在了車底。我和林濤走過,從這里到彎道處,一直是一條直路,所以黑米并沒有發覺。在彎道處,因為車輛的突然轉彎,車底的尸體因為慣性發生了轉動,偏離了原來平行于車底的位置。尸體的一端從車側露了出來,這時候正在開車的黑米,余光會從后視鏡中看到一個黑影晃動。因為害怕,黑米肯定踩了剎車,這個時候,車輛的輪胎和因為慣性轉過來的尸體發生碰撞,尸體因為輪胎的碰撞力重新回位到和車底平行的位置。因為輪胎碰了尸體,所以黑米感覺到了顛簸。這也解釋了為什么尸體的肩背部有輪胎印但是沒有碾軋痕。”

“非常有道理!”大寶說,“確實沒有其他可能來科學地解釋這一切了。”

“可是尸體為什么會掛到我的車上?”黑米心有余悸。

我低頭思索了一下,說:“最大的可能是他在鉆你的車底,突然疾病發作死亡了。你一開車,車底就恰巧掛上了死者的腰帶。”

“可他為什么要鉆我的車?”黑米說,“他會不會是被別人害死的?”

我搖搖頭,說:“我們排除了死者是外傷、窒息死亡的可能性,剛才我也接到了毒化實驗室的電話,排除了他是中毒死亡。應該不是他殺,而是意外。至于他為什么要鉆你車底,我猜會不會是想躲避一些什么?”

黑米環顧四周,說:“以后我再也不把車子停到下面來了。”

“你們地庫這不是有監控嗎?”我指著墻角的攝像頭問黑米。

黑米搖搖頭,說:“地庫的監控因為招標受質疑的問題,一直都沒能通過驗收,所以一直還沒有開啟。很多人都和臺領導提意見,說車子被劃了也不知道是誰劃的。可是臺領導也沒辦法。”

“哦。”我沉吟道,“我們回去吧。你需要休息,我們也需要時間來等待組織病理學做出的結果。”

法醫組織病理學是需要一個煩瑣的檢驗流程的。從解剖取下的人體組織的取材、固定,到脫水、包埋、切片、染色、制片,最后到閱片、診斷,少說也要一星期多的時間。

在這一星期時間里,我天天到組織病理學實驗室里催方俊杰干活,甚至把他的頭發都逼白了兩根。

7月16日,星期一,我早早地跑到了組織病理學實驗室。

“我現在看見你就害怕。”方俊杰笑著說,“你真是快把我給逼瘋了;昨天我加了一天班,把切片都看完了。”

“什么結果?”我急著問。

方俊杰不慌不忙地說:“從皮膚的病理切片看,沒有炎癥反應,說明死者的拖擦傷應該是死后損傷,死得透透的之后形成的。”

“這個我基本心里有數了,就是驗證一下。”我說,“你就別賣關子了,告訴我,死者是不是潛在性心臟疾病突然發作導致猝死的?”

“啊?”方俊杰說,“你怎么會這樣認為?我看了所有的片子,心臟完全正常啊。冠狀動脈也不狹窄,心肌也沒問題,傳導系統也沒問題。你等等啊,我再看看片子。”

“沒病?”我吃了一驚,“那不是心臟疾病,會不會是其他疾病?”

方俊杰熟練地更換著切片,眼睛沒有離開顯微鏡,說:“心臟肯定是沒問題,其他切片看,也沒任何問題。這個人很健康。”

“什么?”我叫道,“那他是怎么死的?”

“我怎么知道?”方俊杰說,“又不是我解剖的。”

我說:“可是我們解剖排除了外傷、窒息和中毒致死,現在你又給我排除了疾病致死,那他是怎么死的?”

“聽起來有點兒恐怖啊。”方俊杰說,“難道是鬼上身?”

我的腦子有點兒蒙,趕緊撥通了趙其國副局長的電話。

“趙局長,你那邊調查有什么進展嗎?”我說,“焦林死亡的案子。”

趙局長說:“案子交給交警在辦,刑警配合。目前調查,死者是一個企業的高管,但是性格軟弱,在家里很受欺負。妻子薛齊有外遇的可能,但是目前還沒有找到相關證據。焦林和薛齊關系一直不好,處于分居狀態,因為財產官同還沒有離婚。7月6日晚上薛齊給焦林打過一個電話,據薛齊說,是她提出離婚,但焦林還是不同意。”

“也就是說,那個時候焦林有可能去找薛齊?”我問,“當時薛齊在哪里?”

“薛齊說是在自己買的房子里。”趙局長說,“但我們覺得有問題,因為在地下車庫,我們發現了死者焦林的汽車。焦林應該是駕車去廣播電臺,至于干什么,不得而知。”

我追問道:“那電臺里總有監控攝像頭吧?有異常情況嗎?”

趙局長說:“8日是星期天,薛齊不上班,我們從電梯、樓道的監控攝像頭里確實沒有看到薛齊、焦林和可疑人員。只有黑米9日凌晨下了電梯,她的節日編導住在臺里,也沒有下到地庫。地庫的監控攝像頭沒有啟動,所以下面發生了什么也不知道。你們死因查清了嗎?”

我有些啞口無言,從牙縫里擠出幾個字:“我要重新驗尸。”

回到辦公室里的時候,辦公室里正一片歡騰。

小羽毛回來了。

小羽毛給大家帶回來許多北京特產。林濤斜坐在小羽毛的桌邊和她親熱地說著話,大寶則躲在辦公室的角落里大快朵頤。

小羽毛見我黑著臉走進辦公室,說:“怎么,看到我就這么不高興啊?你看看,我現在戴一杠一星了!我是正式民警了!你不能歧視我!”

我應付道:“啥時候回來的?”

小羽毛說:“其實昨天早上就到了,但是星期日嘛,我就在家賴了一天。”

我拍了拍手,話鋒一轉,說:“大伙兒聽著,上個星期的焦林死亡案,病理方面沒有查出問題。也就是說,我們沒有找到死者的死因。現在案件存在諸多疑問,我們必須馬上檢驗尸體!”

歡騰的景象立即收歸嚴肅,林濤和大寶馬上開始收拾各自的勘查箱。我打通了韓亮的電話,說:“又遲到!馬上到單位,去殯儀館!”

經過了一星期的冷凍,又沒有及時化凍,尸體硬邦邦地躺在解剖臺上。

我問趕過來工作的魏法醫,說:“胡科長和韓科長呢?不是應該由他們倆負責這個案子嗎?”

魏法醫點點頭,說:“他倆今早就接到指令,去西郊一個現場了。”

“兩個科長一起去的?”我問道,“命案嗎?”

“不清楚。”魏法醫說,“但看他們的臉色,怕是不太樂觀。如果是疑準命案,他們會打電話向你求援的。”

我“哦”了一聲,默默地穿上了解剖服。

尸體經過冷凍,皮膚和暴露軟組織的水分已經損失殆盡,組織暴露面呈現出皮革樣化的表現。我掰了掰尸體的肌肉組織,完全掰不動。

“哎,是需要等解凍嗎?”大寶問。

我說:“冷凍完再解凍,加之這樣的天氣,腐敗會加劇。我怕我們就這樣弄了一個陰性解剖,沒法給專案組交代,沒法給死者家屬交代,沒法給黑米交代。”

“那怎么辦?”大寶深深地憂慮起來。

“咦?”我正在觸摸尸體的手突然停了下來,繼而又在死者的頸部兩側細細地觸摸起來。

“發現什么了?”大寶湊過頭來。

“快拿放大鏡!”我叫道。

大寶手套都來不及脫,打開了自己的勘查箱,翻找出放大鏡遞給我。

我拿著放大鏡在死者的頸部細細觀察了起來。因為頸部是凹陷部位,所以在整個拖擦的過程中,頸部始終沒有長時間著地,所以也沒有嚴重受傷。我們在初步檢驗的時候,對頸部的皮膚和肌肉進行了檢查,并沒有發現什么可疑的地方。但是尸體脫水、皮膚皮革樣化后,頸部的兩處損傷就明顯了起來。雖然從表面上看,損傷和周圍皮膚一樣,都是黃褐色的改變,但是用手指觸摸,就能感覺到這兩個直徑大約一毫米的損傷是明顯突出皮面的。

“我們在初檢的時候遺漏了損傷?”我說。

大寶說:“這么小的損傷,又沒有肌肉出血,被遺漏也很正常啊。這小小的損傷,有什么說法嗎?有什么意義嗎?”

我說:“不,這次遺漏,直接讓我們搞不清死因了!這兩處損傷就是死因。”

“啊?”大寶從我手上接過放大鏡,看了起來。

“電流斑,又稱電流印記,其形成是由于帶電導體與皮膚接觸,電流通過完整皮膚時,在接觸處產生的焦耳熱及電解作用所造成的一種特殊皮膚損傷。皮膚的高電阻作用使電流在穿過皮膚通過人體時產生高溫作用,電擊傷遂會在皮膚上留下電流斑。典型的電流斑外觀呈口小底大、中央凹陷、邊緣隆起的火山口樣圓形或橢圓形損傷。凹陷處為炭化區,周圍凝固樣壞死。顯微鏡下觀察更方便確診。電流斑是法醫診斷電擊死的重要依據。”我見林濤和陳詩羽不明所以,所以背教科書似的解說道。

“口小底大、中央凹陷、邊緣隆起的火山口樣。”大寶復述道,“無疑,這是兩處典型特征的電流斑。”

“顯然,這兩處電流斑,一處是入口,一處是出口。”我說,“死者死于電擊,接觸導線位置是頸部兩側。”

“現場是新建成的,會不會是意外?”林濤說,“也不對,尸體是鉆在汽車底下的,怎么會被電擊?汽車漏電?”

“汽車檢測工作,保險公司早就做了,肯定沒問題。”我說,“而且,頸部兩側這個凹陷的位置,怎么會同時接觸到電流進入和出去的兩個導線?”

“你是說,他殺?”大寶說,“電擊殺人還真不多見。”

我點點頭,說:“根據現場環境,不具備電擊條件。這應該是一起人為的電擊事件。”

我小心翼翼地把頸部皮膚切割下來,裝進一個物證保管瓶內,遞給韓亮,說:“你把這個送去方俊杰那里,讓他進行病理學檢驗。只有病理學檢驗,才能作為確證電流斑的呈堂證供。這對后期起訴審判很有用。”

“還沒嫌疑人呢,就想到起訴審判啦?”韓亮做出一副嫌棄的表情,把瓶子裝進了一個黑塑料袋。

“有嫌疑人!”我說。

“誰?”大寶說。

我看了一眼林濤,和林濤異口同聲:“薛齊。”

“死者妻子?”

“是的。”我說,“第一,薛齊為了財產和焦林拉拉扯扯好幾年沒能離婚,她又有外遇,那么她應該有殺死焦林,獲取所有財產的殺人動機;第二,薛齊是廣播電臺內部人,只有內部人才敢明目張膽地把尸體弄到那個有監控攝像頭但沒有啟用的地庫里,外人并不知道地庫的監控攝像頭是聾子的耳朵一擺設;第三,薛齊和黑米一直有過節,她有嫁禍給黑米的動機。一個不為既得利益而殺人的人,必然是死者死亡后獲取利益最大的人。”

“可是電梯、樓道監控攝像頭顯示薛齊當天并沒有來臺里啊。”大寶說。

我說:“如果是薛齊和她的姘夫在外面殺了人,然后開了死者的車直接到地庫呢?”

“對啊!”大寶說,“不過,我們現在沒有掌握任何薛齊殺人的證據。”

“那我們就去她家里找!”我說。

專案組里,一大撥偵查員都用疑惑的目光看著我們。顯然,這一起要么交通事故、要么猝死的案件,怎么會調動這么多刑警來參與?這是前所未有的事情。

我用幻燈片簡要介紹了死者的死因,以及我們推斷嫌疑人的依據。

趙局長思忖片刻,下達指令說:“目前,死者焦林的妻子薛齊有重大作案嫌疑。我們已經對死者焦林遺留在現場的車輛進行了全面采樣,希望能找到一些DNA物質,作為證據。但是破案不能等DNA結果,現在我們必須用最短的時間,找出和薛齊交往的男人中,有沒有精通電工的人。一旦找出這樣的人,無須向專案組匯報,直接通知提前守候在薛齊家附近的同志,同時對兩家進行搜查。搜查的目標,是可以電死人的裝置。”

幾組偵查員應聲站起,準備離開專案組。

趙局長補充道:“我在這里在線等!”

等到偵查員們紛紛離夫:我問道:“趙局長,怎么沒見胡科長、韓科長他們啊?”

“他們剛才接到指揮中心指令,趕赴西郊的一個死亡現場。”胡局長說,“那個位置路不好走,估計他們現在還不一定到了呢。”

“是命案嗎?”我問。

趙局長搖搖頭,說:“當地派出所接警后就到現場了,確實看到血了,但是沒敢進一步靠近,怕破壞現場,所以具體情況,還要等胡科長他們看過了,傳回來消息才知道。”

我點點頭,打開焦林的尸檢照片,一張一張慢慢看,希望能再找出一些線索,以防調查出現問題。

事實證明,調查并不會出現任何問題。

偵查部門運用了多種手段,鎖定了一名叫作林華強的人。這個人是電工出身,后來參加成人自考,考入了龍番大學物理系,學電氣化工程。畢業后,在廣播電臺擔任技術主管。林華強和薛齊十年前就認識,在三年前開始保持不正當男女關系。

因為薛齊和焦林一直不能離婚,林華強就出了主意,唆使薛齊殺掉焦林。經過精心的準備,他們制造了這一起殺人后偽裝交通事故嫁禍他人的案件。

2012年7月8日晚間,林華強攜帶自己制作的電擊裝置,駕車到廣播電臺的地下車庫等候。這是一個經過精心設計的電擊裝置。林華強采用了普通蓄電池加上升壓器的方法,制作出一個能夠達到數百伏特電壓、數安培電流的裝置。他自己戴上肉色絕緣手套,把裝置固定在自己身后,然后用兩根長導線連接電擊裝置。導線從林華強的長袖襯衫里穿出,在他的絕緣手套的手心部位露出金屬線。

薛齊則騙焦林說自己單位的主管要和他談一筆生意,可能關系到廣播電臺和焦林所在企業的長期合作。

焦林駕車帶著薛齊一起到達了廣播電臺的地下車庫,并且和裝作剛剛到達的林華強在地下車庫“偶遇”。林華強熱情地上前打招呼。雖然在炎熱夏天穿著長袖襯衣很可疑,打招呼的動作也很可疑,但焦林并沒有因為這一疑點而引起警惕。

林華強走近焦林后,突然打開身后的電源,伸出雙手接觸了焦林的頸部兩側。“啪”的一聲,焦林直接倒地,心跳驟停而死亡。

林華強的這個設計,即便地庫有其他人,也只是看到林華強和焦林擁抱了一下,焦林就突然倒地了,并無其他疑點。

焦林死亡后,薛齊和林華強迅速確定了地庫沒有其他人的存在,把尸體拖到了一直和薛齊合不來的黑米的車旁。考慮到把尸體放在車前必然會被黑米發現,他們便把尸體塞到了黑米的車底下,把尸體的腰帶掛在了車底的凸出物上。

事后,林華強駕駛自己的車帶著薛齊離開了現場。薛齊也做出一副死者家屬的冤屈樣子,帶了一幫親戚到警局賊喊抓賊。一來可以轉移警方視線,二來可以再索要一筆賠償,治一治那個比她漂亮、比她能力強、比她出名的黑米。

事發七天,警方還在把案件當成交通事故在辦,林華強對自己的“聰明才智”自豪不已,把自己制作的電擊裝置藏在了衣柜深處。誰知七天之后,十余名警察從天而降,直接把這個帶著罪惡的電擊裝置從衣柜里找了出來。

裝置的導線上有焦林的DNA,焦林的車里有薛齊的新鮮指紋。在這些證據面前,林華強和薛齊不得不低下他們罪惡的頭顱。

從開始調查嫌疑人到抓獲嫌疑人、嫌疑人供述,不過只用了區區兩個小時。他們自以為是的“完美犯罪”,因為兩個小小的電流斑而被一舉揭露。

一心不能二用,我一直在會議室里如坐針氈。

待到案件破獲的消息一從審訊室里傳出,我拉上林濤、大寶和陳詩羽奔向停在市局門口的警車。

因為,一個小時之前,胡科長反饋回現場消息。

那是一個命案現場,死者被人一刀致命。

現場有無數只螞蟻組成的三個字:“清道夫。”

雙胞胎趙姓寶寶起名

趙璟逸、趙璟致——取自閑情逸致。2019年時為一對雙胞胎男寶取的名字。

寶媽希望孩子一生平安順遂,不要勞累。此名字正合家長的寄托與意愿。

孩子八字木過旺,已致木多火塞,可選金五行為用神,但某個五行巨旺之時,就不要去克制,好比你一個人打幾十個人,可以嗎,要化泄。

所以經過謹慎辨識,我選擇火五行為用神,去改善寶寶先天命局,去化泄木多火塞之勢。

八字為先天之體,姓名為后天之運。八字是人的身體,姓名是人的精神。

趙璟逸、趙璟致。這兩個名字可以算是滿分的名字。

一、符合孩子的八字格局。(這點最重要)

二、名字中帶有父母的期盼和祝福,字意積極大氣,符合家長心愿。

三、名字筆畫適中。(如果筆畫過少,如千一,給人感覺太單薄,視覺效果不飽滿。筆畫過少也容易造成孩子性格偏執)

四、音調為仄仄平,讀音優美響亮。

五、沒有落入男孩常用的豪、俊、杰、宇等常用字。

六、有出處,閑情逸致——出自清·李汝珍的《鏡花緣》意思是悠閑的心情和安逸的興致。

友情提示,男孩名字盡量不要用龍、虎、豹、彪等字,格局有兇意,易造成孩子的沖動易怒的性格。

我深信,佳名本天成,妙手偶得之。

作者:piikee | 分類:八字起名 | 瀏覽:57 | 評論: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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